這戲碼子一變,就把原先那出父妾與子有私謀害父親的風流故事,改成了庶子爲了奪嫡子的爵位繼承權不擇手段的公府宅鬥故事。還隐晦的揭出前朝降将現在任人宰割的可憐處境。
粵華酒樓的戲台子底下,一群身穿黑色軍官服的人,看着台上正演到軍官被庶子陷害至死,妻子被搶走時,不由一陣騷動,群情激憤。時文兒和女扮男裝的趙離梨,坐在一處昏暗的角落,互相的眉來眼去,看着這一出台上台下的大戲一起上演。
趙離梨一臉不知所措的對時文兒說:“沒想到這出戲讓軍人們這麽生氣,他們可不要造反,那我可就有罪了。”
時文兒笑道:“趙姑娘不用擔心,一群降将而已,在軍隊裏隻是一小撮,成不了大氣候。他們不會造反,頂多就是鬧鬧脾氣,鄭誠忠人頭落地,就足夠安撫他們了。”
趙離梨看着從面前晃來晃去的軍官,狐疑的問:“真的嗎?小軍官鬧脾氣殺官造反的有的是,若不是這樣,那鄭誠忠也不會那麽容易就陷害了那楊大哥。”
時文兒悄悄指了指那些降将,讓趙離梨仔細分辨:“這幾個,是被我們收買的人。他們會控制住局面的。”趙離梨仔細看時,隻見在這些降将裏面,裴安之,慕容狄和王福生都赫然在列。這些來看戲的人,正是三人請來的。
這部戲戳破了降将們的那層窗戶紙,狠狠的揭去了他們的兜裆布。投降了,連妻子都保不住!連命都丟了!一時間,降将們這些年憋着的委屈,都湧了出來,有人跑上台去,把扮演鄭誠忠的藝人揍了個鼻青眼腫,直到王福生等人跳上台去,把打人的人制止才算止住。
在酒樓的另一個角落裏,也坐着一個人,時文兒就算是燒成灰也認識眼前這個人,他是巡防司副使孫飛魚。好在時文兒現在面目全非,又有雷州商人這個身份保護,身邊又坐着千嬌百媚的趙家姑娘……孫飛魚壓根兒就沒有把他與葉齊光聯系起來。
巡防司是李嶽旭組建的密探機構,上至王公貴戚,下至黎民百姓,帝國任何一個人都要接受巡防司無條件的監督。它的前身是李嶽旭從老家帶出來的親兵衛隊,是李嶽旭不折不扣的心腹。
孫飛魚的投降,對朱樑王朝的打擊是緻命的,大批軍人被他策反,大片大片的城池投降李煻。孫飛魚爲李嶽旭立下汗馬功勞。巡防司副使是巡防司裏最大的官職,正使由李嶽旭親自擔任。後來孫飛魚才知道,巡防司裏,這種副使是沒有定員的,皇帝想安排幾個,就安排幾個。巡防司實行平行管理,副使直接向皇帝禀報。即便如此,一入巡防司就做副使,孫飛魚也是獨一份。李嶽旭這份信任,讓孫飛魚感恩在心,無話可說。
隻是當年,李煻爲了策反朱樑軍隊,許諾過降将至少官升一級。孫飛魚以前是羽林軍副統領,官升一級就是禁軍統領一級的将軍了。所以,他現在除了巡防司副使之外,還有一個官面上的職務,是正三品千牛衛大将軍。可現如今連十六衛都沒有了,哪來的千牛衛?
孫飛魚的這個職位,簡直就是對他的諷刺。安排這一切的,自然是權傾朝野的鄭安歌。鄭安歌打心裏鄙視這一群投降的軍人,軍人保家衛國,馬革裹屍才是根本,這些人卻如同竈台上的貓,哪裏溫暖去哪裏,有什麽臉面活在世上?還想做官?
作爲同樣身爲降将又同樣被人打臉的孫飛魚,自然不會放過這個打擊鄭安歌的機會。孫飛魚跟随李嶽旭多年,深知主上的心意。這出戲演得這麽高潮疊起,雖身在内宮卻知天下事的李嶽旭,卻似根本不知道這件事,任由事态往大裏擴散着。孫飛魚隐隐明白了什麽。
很快,孫飛魚關于戲中誣陷一案的密報,到了李嶽旭的案頭。李嶽旭責成孫飛魚,秘密徹查此事。
此案根本不用查,大街小巷都在唱戲,知情者遍地都是,聽說皇帝要徹查此案,還死者一個公道,諸多降将們紛紛組織起來,聯名舉報鄭誠忠。他們也不一定對死者有什麽太深厚的感情,隻是兔死狐悲,他們争的是自己的立足之地。
李嶽旭看了看案頭上的這些密報,不做聲的拿給皇後看。鄭皇後看了直搖頭,探詢的問:“陛下……”
李嶽旭擺擺手,說:“一人做事一人當,誰要激起兵變,就用誰的頭顱去壓服。隻是,安歌,真的是有些老糊塗了,竟然這麽識人不明,寵妾寵到無法無天的地步。他必須好好的反省才是。”
身居公府内宅養傷的鄭安歌,自然沒有聽到這滿街的大戲。鄭府也沒有人敢告訴他。這些時日他剛剛能夠起身,就被皇帝傳诏進宮。
鄭安歌應诏來到大安宮東明殿,李嶽旭卻不在。引他觐見的楊魏冉殷勤的讓人爲他倒茶,又殷勤的說:“國公,今個兒看起來氣色不錯呀。老奴想着,這是國公因禍得福,雖然受了這麽一場驚吓,卻得以在府裏好好歇息,難得清閑啊。”
鄭安歌笑道:“楊總管這話說的好輕巧,我可是提着腦袋過來的,差一點就見了閻王,永遠的歇息了。”
楊魏冉說:“老奴怎麽聽着巡防司的人說,是誠忠爲了害誠勇,故意的教唆那女子引着誠勇惹國公生氣箭瘡複發呢?這事,聽說坊間都編成戲了,看客人山人海,如今這街頭巷尾,都在議論紛紛,都在傳着國公府的奪嫡大戲呢。”
楊魏冉搖頭歎息道,“這都什麽跟什麽呀。把陛下都給氣着了,國公知道,陛下最疼安僖公主,國公世子可是和安僖公主從小定了婚的。國公怎麽能容庶子加害世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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