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嶽旭憐惜的看了朱才人一眼,對鄭皇後說:“朱才人,畢竟是承宇生母,不宜降罪,就讓她永遠禁足宮中吧。”
鄭皇後笑了笑,站起身,對李嶽旭微微蹲身說:“皇上既然已經都替妹妹打算好了,妾身照辦就是。”
鄭安歌聽妹妹說了李嶽旭對朱家的安排,氣恨的說:“皇上這是被那個女人迷住了!這朱雷伊都有了兒子的人了,也算小孩子嗎?這一赦免,朱雷伊一家子都可以不死了,這斬草不除根,後患無窮啊!”
鄭皇後笑道:“哥哥真是多慮了,皇上隻是說不殺,可沒說活罪可免,要是給他們找個生不如死的地方流放,結果他們自己捱不得苦死了,可不是咱們不赦免他們了。”
鄭安歌看着妹妹如花的笑臉,拍拍腦袋,笑了起來,略一沉吟,道:“妹妹這個主意甚好,哥哥知道一個地方,在江南道與嶺南道的夾縫間,有一個不知名的小島,上面不要說吃喝,呵呵,到處都是毒蟲野獸。最主要的,是那裏有土人,那些土人是吃人的……江南道和嶺南道誰也不要那裏,昨個兒允親王還上我這裏吵吵來着,說那個荒島歸他可以,但他不管那裏的錢糧稅賦……别人打架都是爲了争地盤,就這倆地方的人,是往外推地盤……”
所有的事都在這兄妹倆的對話裏決定下來了,朱家飛來橫禍,朱家男丁十六歲以上全部被殺。朱雷伊一下子成了朱家唯一一個可以稱爲男人的人。
寒風夾雜着雪粒,打在臉上生疼。十五歲的朱雷伊,看着眼前的人群。一位白發蒼蒼的老人,那是老師花辰良領着小孫子花揚波。剩下的都是朱家奴仆,大約有五六十人。還好,朱雷伊心裏想。這個人群裏雖然更多的是女人,可還是有青壯年的影子。
嫂子文淑慎領着侄女朱婉兮,身邊是貼身婢女小紅。妻子梅佳妮抱着兒子朱樂安,身邊是婢女綠蘿,背着一個小包袱,裏面是樂安的随身之物。朱家本家人隻剩下這些人,其他的伯父和堂兄以及堂兄的孩子們,都死了。
嬸嬸和嫂子們,看着家中男丁一夜之間全部被殺,漫漫流放路生路渺茫,從第一個自缢身亡的人開始,一發不可收拾,這些女人陸陸續續的死去。祖母與母親,更是覺得自己年事已高,定然是受不得這流放之苦,爲了不拖累朱雷伊,也一起自缢而死。
朱雷伊想到祖母與母親的慘死,眼中不由流下一行清淚。卻又急忙擦幹了,這樣的時候,哭是沒有任何用處的,落在族人眼裏,就是露怯的表現,如果這樣的話,還沒有出發,就先洩氣了。
他需要帶着這樣一群人,到那未知的蠻荒之地去,要在那裏活下來。不幸中之大幸,就是在這數九寒天裏,他們是往南走。這是一個好兆頭,暗示以後會越來越好。
當朱雷伊一行扶老攜幼,在兵丁的押解下蹒跚而行時,葉齊光正臉上裹着一層層的白布,躲在皇家大高觀下的地洞裏,與三個長相奇異的人侃侃而談。
大高觀從朱樑一朝就是皇家道觀,到了李煻朝,大高觀非但沒有被罷黜,反而由于李嶽旭對長生不老的向往而更加的興盛起來。特别是最近李嶽旭病重,大高觀主事出塵子幹脆住到了皇宮。李嶽旭将大安宮西邊的大角宮供出塵子修行居住。
大角宮位于皇宮最西面的一座小山上,正殿舒展莊重,檐下鬥拱碩大,屋檐翼角飛揚,屋頂卻柔和流暢。山泉園林圍繞,水道縱橫,古木參天,深邃幽靜。是曆代皇家供奉老子,靜心修行的地方。
大高觀則座落在洛陽城西北的萬泉山的半山腰的密林裏,濃密茂盛的樹冠下半遮半掩的露出灰黑色翹角的道觀屋頂。可葉齊光的地洞,卻不在這座大高觀的主體下面,而是在山腳下那片紅磚青瓦的,供俗家弟子居住的山村中。
這個地洞頭頂上的那座房子的主人,就是曾經的朱家丞相花辰良。現在居住在這個小小的兩進院落裏的人,是花辰良的大孫子花揚濤。花辰良因花揚濤體弱多病,早早的把他送到大高觀來做俗家弟子,這個小院落,包括周圍的小田莊,都是當年花辰良爲大孫子購置的。
花揚濤作爲大高觀的俗家弟子,受到了出塵子的庇護,讓他因體弱而因禍得福,沒有跟随祖父被流放。
花揚濤正坐在這個地洞上方的小書房裏,攻讀着從道觀借來的道家經典。當然他隻是做做樣子,他的主要心思,是放在院落外面的土路上,一旦發現異常,就會馬上給葉齊光示警。
花辰良把葉齊光藏在這個地洞裏有一個多月了,花揚濤在這一個月裏,送别爺爺和弟弟,現在孑然一身,卻依舊以他十歲的羸弱之軀守護着葉齊光。這是爺爺最後的囑托。
地洞并不能算是洞,那是個非常寬敞的石屋子,四牆上的牆洞裏鑲嵌着油燈,借着油燈昏黃的燈光,可以看到裏面床帳等物一應俱全,甚至于有一個繡着花開富貴牡丹圖的四扇屏風隔開内外兩間。
在石洞外間裏,四個蒲團上坐着三個奇異之人和看不見臉的葉齊光。這三個奇異之人,是來自在吐蕃苦寒之地修行的三個老兄弟,因他們曾經在冰崖上苦修,狀如魔鬼,又全部都是一身慘白色的白袍裝扮,陰氣森森,故人送外号“冰崖三鬼”。
坐在葉齊光右邊的這個鬼,人稱“變色鬼”,臉色紅潤,細長的丹鳳眼時常眯起,頭發似墨玉一般的又黑又亮,從額前到兩鬓往後梳起在腦後,以一根白色的發帶固定。他用嘶啞的如公鴨一般的嗓音,嘎嘎的笑着對葉齊光說:“葉老弟,以後小老兒是喊你葉老弟,還是叫你時老弟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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