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等刑警支隊的警察們上班時,就看到張宇睜着一雙通紅的眼睛,盯着辦公室中的白闆發呆。
而白闆上,此時正貼滿了案件照片,還寫了好幾個關鍵字。
有同事好奇地湊過去,卻是皺眉。
上面的照片太熟悉了,那是去年發生的一件分屍案,到現在死者也沒有被确定身份。
因爲被捆在漁網中,并綁上泡沫闆的死者已經完全化成了一具白骨。被發現時,剛剛下過一場罕見的大暴雨,死者沿着街道,也不知被沖了多遠,同時也沖刷掉了所有的痕迹,連沿途監控都沒有拍攝到可疑身影。
死者骨骼沒有外傷,更無病變,單從腐化程度看,應該死亡時間超過半年。偏偏軟組織完好,從鈣化程度看,又好像死了沒有多久。紫外熒光照射橫截面,還很新鮮。
在找不到頭顱的情況下,能判斷死者爲女性,死亡時年齡在35歲左右,身高一米六五,有生育史,分屍手法并不專業,應該是鋸子和斧頭,且屍體經過了冷凍。可隻憑借這些,連死者的死亡時間,死亡方式,具體面貌都不能确定。
也因此,在調查了近期所有的失蹤報案,無一能與骨骼對上的時候,調查陷入了僵局。
沒想到,今天,張宇又重新将這件案子擺上台面了。
等全員到齊,大隊長秦森也捧着個泡着濃茶的茶杯走了進來,對張宇點了點頭。
後者便将《殺手日記》前三章的文字截圖發到了微微群裏。
總共幾千字,看完也就幾分鍾,看大家都看了,張宇才問道:“大家有什麽想法?”
其實,在看小說的期間,就有人不斷地顯示出了驚訝神态,并不停地瞄着面前的白闆。
“我剛剛上網查了一下,這部小說的作者是梅謙,難道他與抛屍案也有關?可不對啊,案發時他還在看守所,根本沒有作案時間。”李晨積極地舉手。
“他不是重傷了嗎?這種情況還能寫書,可夠敬業的。”有人小聲地嘀咕道。
“他既然沒有作案時間,又是從哪裏得到了細節?要知道這件案子的消息可是一點都沒外露。”
張宇和秦森對視一眼,才點頭道:“不錯,如果能确認梅謙就是兇手,咱們上班的第一件事就不是開會,而是拿着搜查令去四季花園了。”說話間,他拿起了馬克筆,現在白闆上的“時間”兩個字畫了個圈。
“小說中的時間是8月14日,其實與案發差了六天,真正的抛屍時間是8月20日,不過有一點非常準确,就是暴雨。”說着,他在時間的下面寫下8.20,又寫下“暴雨”兩個字。接着又圈上“地點”兩個字。
“梅謙小說中的下關區明顯是虛構的,但咱們轄區内,地勢低的地方僅有幾個,這便縮小了排查範圍。”
“等等!”有人提出了反對意見:“咱們憑着一個小說尋找兇手,是不是有些太過兒戲了?”
張宇笑了下,解釋道:“盡管我也感覺很扯,但書中多處細節與案件吻合。不知道他從哪裏得到的消息,是查到線索也好,胡編濫造也罷,卻給我們提供了新的破案思路。”
然後,他在“處理屍體”上面畫了圈,并拉了個箭頭,寫下“蠅蛆”兩個字。
又慢聲道:“屍體的處理方式,與法醫推測基本上一緻。兇手殺人分屍後進行了冷凍,将肉從骨骼上用刀剔下,殘餘部分,則交給蠅蛆腐蝕。這也是死者腐敗程度與法醫推測時間對不上的原因。”
“而我所謂的破案思路,則在于書中的一段描寫。首先,兇手肯定是老住戶,這也解釋了爲什麽監控沒有拍到身影的原因,他熟悉附近的所有地形和監控設施,加上大雨,很容易逃過監控。而且,小說中也重點描寫了捆綁屍體的漁網,這就不能用簡單的巧合來形容了。”
“但我們也調查過近幾年沒有孩子,且女性外出,再無消息的坐地戶家庭,毫無收獲。”
“如果是夫妻全部失蹤,又沒人報案呢?”張宇反問,又道:“書中有段描寫‘我到了他們的新家,度過一個很美妙的夜晚……’這裏用了他們,我個人推測,很可能還存在另一名死者。當初咱們初步懷疑是殺妻案,又從失蹤報案中核對死者身份,自然是沒有結果的。”
接着在死者屍體照片下面寫下“佳慧”兩字,想了想又畫了個問号。又在暴雨下面,寫了“十幾張照片”,拉個箭頭,直接與“佳慧”連接上。
“梅謙的小說,給出了時間、地點,抛屍方式,甚至兇手的殺人動機與心理都有重點描述,我且綜合現有線索以及小說内容,做了個側寫。”
頓了頓,他喝了口水,才朗聲繼續道:“我認爲兇手具有以下特征——
心理方面,兇手可能有戀SHI的癖好,對喜好的事物,有超越常人的占有欲。
應該是個相貌普通,身材肥胖,性格孤僻,表現出來的是自卑和内向。年齡大約在40歲左右。就算走在大街上,也很容易被忽略,甚至比較油膩的那種人。
住處或者工作單位,應該在夏都的老城區,而且是坐地戶,起碼在最近幾年,沒有離開過夏都。熟悉附近的地形和所有監控,善于隐藏。
少年時期有個青梅竹馬,并一直在暗戀對方。大概率沒有固定伴侶,獨自居住。
職業肯定不是醫生、屠夫等相關專業,因爲分屍方法粗暴,毫無醫學常識。但他能知道運用蠅蛆,應該是刑偵小說或者電視劇的愛好者。
家庭不詳,應該過得并不幸福,因此導緻了性格的自卑以及扭曲。
有自己的交通工具,起碼,能讓他很方便将分屍後的死者帶回家中處理。
從拍了十幾張照片發到網上這種舉動看來,他也比較喜歡展現自己。大雨中抛屍,或許也是爲了炫耀……”
說完這番長篇大論,張宇便提着水杯,找了個凳子坐下來,慢慢地喝水,看着同事們對自己的話議論紛紛。
直到隊長秦森直起身,拍手,辦公室中才安靜下來,他沉聲道:“暫時鎖定轄區内所有的新建小區,并且聯系各個物業或者居委會,調查一下拖欠物業費或者衛生管理費兩年以上,夫妻雙方都找不到人的家庭。另外,找到去年暴雨時,在網上發布照片的本地人,逐個排查。”說到此,他歎了口氣:“雖然我不認爲梅謙的小說能成爲破案的關鍵,但這件案子拖得也夠久了,這起碼是個新的切入點,大家辛苦下,給死者一個交代。”
等會議開完,大家都去忙活了,張宇卻跟着秦森進了隊長辦公室。
“隊長,如果這本《殺手日記》能被證實,是不是說明梅謙的盜墓小說也純屬巧合,他就是個倒黴的烏鴉嘴?畢竟,地鐵線路兩次改道都沒逃過去,說出來也确實不合理。”
秦森望着他,沉吟良久後才歎道:“從本心來講,我也不希望梅謙是罪犯,否則,此人就太可怕了,将警方和所有人耍得團團轉。但你想過沒有,那張衛星照片怎麽解釋?”
張宇一愣,也是無語。
這個,還真沒法洗……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