迪娜不喜歡灰色,她沒想到自己開了一個玩笑話居然引起了這麽嚴重的後果。
4歲時,醫生判定迪娜患有極其罕見的全色盲症,她的視野裏,所有的東西都是黑白畫面。
其實迪娜的情況比這還要嚴重,她所看到的所有東西都像是建好了模忘記了上色的模樣,整個世界隻有一種顔色,迪娜自己把它稱作原色,長大了後,父母告訴她,這是白色。
有一種比原色更深的顔色,它代表了危險。父母說,這是灰色。
有一種最深的顔色,它代表着傷害。父母說,這是黑色。
父母說:黑色和白色混合在一起,就成了灰色。
但是迪娜眼裏,白色、灰色和黑色是不會混合的,它們永遠泾渭分明。
世界在迪娜的眼前極爲簡單和單純,沒有那麽多毫無意義的色彩,隻有最重要的安全、危險和傷害三種顔色。
昨天,迪娜跟着喬安娜在休息室裏折騰了一天的美妝,其實迪娜就是想看看,那些庸俗又無聊的人,她們浪費那麽多寶貴的時間試圖去改變自己的外貌,到底有什麽樣的作用。
迪娜通過對喬安娜與自己的觀察和對比,最後得出的結論是:變化有限、毫無意義。
迪娜就是這樣一個脫離了低級趣味的人。
那天,大家在提到手機時,艾格對迪娜開了一個很惡劣的玩笑,于是今天,迪娜也對艾格開一個同樣的玩笑。
沒想到,艾格态度瞬間就變了。
迪娜不知道的是,艾格的精神狀态并不如以前穩定了。
那次艾格在精神崩潰後,他的心智緩緩恢複了一些,但是并沒有恢複到最初的那種程度。
原本艾格的心智足足有9點,而那次崩潰後,他表面上看着沒事了,其實心智隻恢複到了3點。
通過很長一段時間休養後,艾格的心智又恢複了1點,到了4。
随後,艾格發現無腦寫字有助于精神穩定,于是他每天沒事就在房間裏抄書。
這種隻需要手眼協調,可以放空大腦的工作,确實是有利于人的情緒穩定,在抄了将近一個月的書後,艾格的心智恢複到了5,然後再也加不上去了。
心靈和身體一樣,在受到巨大的創傷後,并不是一定就能恢複如初。某些創傷對心靈的影響是永久的、不可磨滅的。
熟悉艾格的人都發現,這孩子笑的時間變少了,沉默的時候多了,不像以前那樣每天帶着元氣滿滿的中二勁頭,他的氣質越來越像一個苦大仇深的中年人。
心智5其實并不低了,但是對艾格而言,他的情緒調節能力降低了近一半,他需要時間來适應。
心智低的人,或是說情緒容易失控的人,有一個最不好的缺點就是非常雙标:他可以開你的玩笑,但是别人對着他開同樣的玩笑,他就會翻臉。
艾格轉過身來,他右手持槍指地,同時用大拇指關掉了手槍的保險(關于槍械保險上鎖狀态,到底是稱爲“打開”還是“關閉”,我現在有點繞了。當初在軍訓時,教官可能給我們講反了,他講:可以擊發是打開,安全狀态是關閉)。
那天獵鹿讓艾格領悟到了,神射手這個天賦并不光是代表了有個準心可以瞄準,它還代表了各種高精準射擊能力。
就像是快槍手這個天賦,它不光是射擊快,上彈速度也極快。一把左輪手槍在比爾手裏,射速幾乎可以趕上突擊步槍。
天賦并不是單一的某個方面,它通常是一種複合能力的,隻不過人們爲了便于描述,把它最主要的特點作爲它的名字。
有人說,七步之外槍快,七步之内槍又準又快。
這句話适合正常情況。
在這個有着奇怪天賦加成的世界裏,通常的邏輯并不一定成立。
如果迪娜的天賦是“快刀手”這種,艾格真沒有把握能至少和她拼個同歸于盡。
喬安娜還沒注意到兩人的情況,等她突然意識到氣氛有一些不對時,她甚至沒認識到到底出了什麽事情。
“你們這是?”喬安娜疑惑的對着劍拔弩張的兩人說道。
“好啦,好啦。”迪娜聳了聳肩,她攤着手說道:“你這人一點都開不起玩笑。我的真實身份就是拉斯烏爾堡稀世研究員,病理學博士,集美貌與智慧于一身的天才少女。”
“這些感染者你是什麽時候潛下來殺死的?”艾格并沒有放松自己的戒備心。
三人晚上分作三個房間睡覺,隻有迪娜擁有開門權限,她有充足的時間溜下來搞什麽秘密的事情。
“你傻啊,用腦子想想。”迪娜用左手手指指了指腦袋,對着艾格不耐煩的說道:“我來這裏的第一天,要去給地堡開油閥啊!”
迪娜這樣一講,艾格恍然大悟,迪娜确實講過有這件事,隻不過她隻講了自己去開油閥,沒有提到連路的砍殺。
“對不起,我有點緊張了。”艾格将手裏的槍保險重新打開,“我隻是沒想到一個科研人員有這麽能打。”
“我也沒想到一個小學生的槍法會這麽厲害。”迪娜沒有說謊,迪娜的天賦告訴她,艾格是極少能對她産生高度威脅的人。
不是誰拿一把槍就能讓迪娜整個視野都變成灰色。要知道,在這麽近的距離内,迪娜足以壓制絕大多數精銳槍手。
從天賦能力上講,如果艾格的神射手天賦是S級的,迪娜的天賦屬于是SSS級的。
在自動武器普及之前,迪娜的這個天賦一直如同王者之冠上的寶石。
有鷹眼視覺的阿泰爾是第一個刺客之王,之後每一個改變了曆史進程的刺客,都擁有鷹眼視覺。
迪娜的天賦就是鷹眼視覺,她把這個能力用在學習和研究上,自然就猶如開了挂一樣。
但是在戰鬥中,随着自動武器的普及,鷹眼視覺面臨一個人類無法解決的問題。迪娜有時候就算是能預知到危險,但是她也未必能夠躲避。畢竟人的動作永遠快不過子彈。
單發子彈還好說,在突突突突突突突的突擊步槍面前,尼奧來了也要被打成篩子。
還有,迪娜的安全閃避有一個前提就是能對敵人的行動進行預判,而神射手天賦剛好是能預判敵人的預判。
從這方面講,神射手完全克制住了妮娜。
當然了,不光是神射手,比爾的快槍手在一定距離克制所有的戰鬥類天賦。沒辦法,槍械出現幾乎淘汰了人類99.99%的戰鬥技能。
随着氣氛的緩和,在迪娜的視野裏,整個地下空間又恢複成了安全的白色。
迪娜沒有好奇心去嘗試激怒艾格,然後看看艾格能觸發的黑色區域是什麽樣子。
迪娜的性格是絕對的風險回避者,畢竟一個人從小就能看到真實的風險,傻子才喜歡去冒險(作死)。
今天的小小沖突,是一個很有意義的插曲。除了吃瓜的喬安娜之外,艾格和迪娜兩人都對對方的能力增加了不少的了解。
放松下來後,艾格對着迪娜由衷地說道:“你的刀法真厲害。”
迪娜贊許地回應道:“是因爲你的刀好用。”
喬安娜:“……”
後知後覺的喬安娜這才察覺到艾格和迪娜兩人之間剛剛爆發了一場信任沖突。
對此,喬安娜并不能理解,因爲雖然相處的時間并不長,但是喬安娜覺得迪娜是一個值得信任的朋友。
走廊上。
地上的死屍散發出濃郁的腐臭味,連強大的空氣循環系統也沒辦法完全消除。
三人繞開地上的屍體,繼續沿着黃燈前進。
這一路上都是被一刀斬殺的感染者屍體,艾格不由得轉過頭看了一眼迪娜,這個女生的力量比從外表看到的還要大。
克裏斯堡并不是上下N層的立體結構,它的面積攤的很大,艾格甚至懷疑這本身就是利用了自然界早已存在的空間進行的改造,比如說地下暗河或是地下洞窟什麽的。
随着艾格幾人轉向,地上的屍體不再是死于刀傷,他們之中的99%是被一槍爆頭,腦容物飛濺的四處都是。剩下的1%是被順帶“穿”死的,屬于是死于“間接傷害”。
這全是被迪娜開除後,依然在基地内部滞留超過24小時的感染者員工,全部被AI當做入侵者給突突掉了。
看到滿地的屍體,艾格突然想起來一個事情。萬一,如果萬一這個基地裏還有幸存者,那不是誤殺了?
艾格搖了搖頭,管他媽的,事都已經發生了,就當沒有。不管有沒有,反正現在沒有了。
三人順着黃燈起碼走了十多分鍾,穿過了一道又一道的安全門,每道安全門都是在他們來到前才紅燈轉綠,等他們通過後又綠燈轉紅。艾格覺得自己多慮了。
就算是有幸存者當初沒死,他也絕對活不到現在,因爲整個地堡處于鎖閉狀态,雖然說通風系統沒有關閉,但是缺少食物和飲水,幸存者也唯有被活活困死在封鎖區内。
這道安全門打開後,裏面又是一間風浴室,艾格知道快到了。
再次經曆一次風浴後,出了房間是一間裝備室,裝備室裏面挂滿了白色的防護服。
“我們需要穿上它嗎?”艾格對着迪娜問道。
“最好穿上。”迪娜對着艾格說道。
“這衣服怎麽穿?”喬安娜對着迪娜問道。她覺得這樣的一件太空服,想要穿上肯定非常不容易。
迪娜把鋼筋刀丢在地上,她對着兩人示範着說道:“把所有的東西取下來,然後這樣站着就行了。”
迪娜面對牆壁,她将雙手插進防護服的衣袖裏,然後把雙腳踩進腳套裏。随後幾隻機械手臂伸過來,它們圍繞着迪娜,幫她把剩餘的活幹完。最後,迪娜拿起一個玻璃頭罩扣在頭上。
“好了。”迪娜的甕聲甕氣聲音隔着頭罩傳了出來,她示意艾格和喬安娜兩人趕快穿防護服。
艾格取下自己的武裝背心,然後将它和M17一起放在地上。随後,艾格學着迪娜的樣子,把手和腳插了進去。
腳下似乎有重力感應系統,在艾格将腳插進去後,機械臂伸了出來,它們的動作很輕柔,幾乎沒有什麽不适應的感覺。不一會,一個不太重的空氣瓶背在背上,防護服穿好了。
艾格雙手拿起透明的玻璃頭盔戴下,一瞬間,世界安靜了。
世界安靜了0.5秒,迪娜的聲音從擴音器裏傳了出來。
“好了,大家重新帶上武器。”迪娜對着兩人說道:“我先說明一下,病毒實驗室内是不會安裝自衛武器的。”
“就是說。”喬安娜說道。
“就是說,裏面有一大群穿着和我們一樣的感染者在等着我們進去呢。”艾格吃力地彎腰撿起M17。
隔着一層手套,艾格感覺手指都快扣不到扳機了,他努力把手指塞進去,天啊,大小剛好合适。爲了緊急情況下不耽誤開火,艾格甚至不敢把手指抽出來。
随後,艾格跪下伸手撈起武裝背心,這玩意現在就隻能這樣提着。艾格覺得提着武裝背心實在太不方便了,他取下兩個彈匣在手裏拿着,然後把背心又丢在了地闆上。
同樣不适應的還有喬安娜,她将霰彈槍的子彈填滿後,把備用子彈也全部放棄了。
現在看來受影響最小的反而是迪娜,她提着那把暗紅色的鋼筋刀站在他們最前面。
“我說,我們一定要穿成這樣嗎?”艾格對着迪娜問道:“我覺得我們可以不遵守一次安全條例,問題應該不大。”
迪娜沒有理會艾格,她帶頭走進了下一間房間裏。
房間門自動關上,前後左右上的牆面上噴出無數道藍色的水柱,将三人從頭到腳沖了一個遍。
迪娜對着兩人解釋道:“這是一種帶有腐蝕性的消毒液,我想你們不會喜歡洗這樣的澡的。”
随後,消毒水停了,噴出了無色的淨水。在将三人全身沖洗一遍後,最後又是一次風浴。
這次的風浴時間很長,似乎想把他們身上的水珠給吹幹。
幾分鍾後,風浴停止了,随着開門的警笛聲響起,最後一道安全門緩緩打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