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格之所以神智突然崩潰，是他的精神受到了多重重擊。
除了發現自己身體的異常之外，就在剛才，艾格還終于明白了自己存在的意義。
作爲穿越者，自己出現在這個世界的全部意義，就是消耗掉那管血清。
如果那管血清沒用在自己身上，說不定它會流落到某個具有科研能力的組織手裏，然後被研究，複制，最後生産出成千上萬的殺毒藥物。
雖然最後不能拯救已經感染者化的人類，但是卻可以終結這場血疫之災。
艾格的出現并不是偶然，他是在關鍵節點的關鍵投放，以最小的變量，改變了整個世界未來的走向。
最爲諷刺的是，自己還曾經以拯救人類作爲最高目的，殊不知自己的出現反而斷送了這種可能。
其實拯救并沒有什麽意義，死亡也是一樣，所有的一切都沒有意義。
當世界運行不下去了後，創造出這個世界的力量隻需要點一下“重啓”，一切又會回到血疫爆發的當天，然後繼續進行下一輪新的實驗。
多了荒唐的世界。
多麽可笑的命運。
多麽可悲的自己。
在一片瘋狂的失聲痛哭中，艾格的心智迅速減少，正當他快要陷入真正的瘋狂時，喬安娜将他的心拉了回來。
聽到了喬安娜的話後，艾格慢慢止住了哭泣。
我是真實的嗎？
艾格伸出自己的手，放在嘴邊用力咬了一下，直到嘴裏嘗到鹹鹹的味道，直到有鮮血從口角流出，直到他看到自己生命值在緩緩下降。
“這個該死的世界，你既然做的這麽真實了，爲什麽不能再真實一點！爲什麽不能再真實一點！！”艾格一把推開喬安娜，發出了一陣撕心裂肺的咆哮。
在喬安娜的驚恐目光中，原本已經緩和的艾格突然狂暴起來，他正要用力再次咆哮時，隻覺得下巴一疼，兩眼一黑就暈了過去。
……
急溪鎮。
海德米醫生從來沒遇到過這種情況，她隻是急救專家，又不是精神科醫生，現在所有人都盯着自己，沒有辦法也得想出一個辦法來。
“我推測艾格是突然受到了極其強烈的精神刺激，一般來說讓病人斷開刺激源，通過自行減壓後就會得到緩解。至于他的情況非常奇怪，我完全想不出來他受到的刺激源是什麽。”
海德米醫生對着滿屋子裏的人說道，“我這裏準備了鎮靜劑，等一下艾格醒來後，如果繼續情緒失控，爲了防止他不将自己的腦子燒壞，我建議對他注射鎮靜劑。”
“謝謝你，海德米醫生。”洛克神父說道。
“還有。”海德米醫生對着洛克神父說道：“經過這樣的強烈精神波動，艾格的心智可能會暫時性降低，将來會恢複多少我說不準。”
聽到海德米醫生的話，大家默然了。
這事情發生的太突然了。
尼古拉斯說，艾格臉色突然變得很難看，他問了自己一句：“你聽到了沒有”，不對，是問了兩次“你聽到了沒有”，最後那次剛說完就突然昏迷了。
短暫的昏迷醒來後，艾格的行爲就變得有一些奇怪，他一個人獨自朝着托多鎮步行走過去，然後走着走着，神智就崩潰了。
在他即将發狂時，尼古拉斯一記勾拳打在艾格下巴上，将他放暈了過去。
結果，艾格陷入了長時間的昏迷中，外勤隊已經返回急溪鎮了還沒醒來。
事情已經很清楚了，艾格應該是受到了某種精神沖擊。這種精神沖擊強度很大，而且指向性很強，除了被攻擊者之外，其他人甚至無法感知。
不需要猜測，答案已經有了，發出精神攻擊的應該就是血疫之心。
艾格講過，血疫之心是尖嘯者融合而成的，上百個尖嘯者融化在一起、疊加在一起，它能爆發出瞬間讓人陷入瘋狂的精神能量。
現在大家能做的事情就是祈禱，祈禱艾格能挺過去，早日恢複健康。
……
不知道昏睡了多久，艾格緩緩醒來，之前的那種歇斯底裏已經平息了，他隻覺得深深地疲憊。
艾格睜開眼睛望着天花闆好一會，通過辨認上面的花紋和顔色，終于認出了這裏是病房。
中年人的理智崩潰隻在一瞬間。但是在這一瞬間之前，有着無數次精神壓力的積累和無數次崩潰邊緣的徘徊。
在艾格來到這個世界的第一天，他就在生存和毀滅之間反複遊走了數次。
這個世界讓艾格沒有生存下去的欲望，而死亡的恐懼又讓他本能的求生。在這種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煎熬中，洛克神父第二次拯救了他。洛克神父給了艾格活下去的信心和希望。
艾格将洛克神父對自己的恩情牢牢記在心裏，這是他存在于這個世界的錨定物。
在之後的日子裏，艾格活得特别的投入，但是他并不是那種适應性很強的人，所以他同時也過的特别痛苦，特别擰巴。
艾格真正的痛苦，沒有第二個人能理解。
艾格需要的不是物質、女人、權力、榮耀，他想要的，僅僅是讓自己有足夠的動力活下去。
每當艾格試圖用感情上的代入感和沉浸感來抵消理智上的虛無感時，視野裏的那些圖标和數字就會在一旁冷冷的嘲諷他，讓他的心智一點一點的被撕裂。
艾格知道，終有一天，自己要麽會發瘋，要麽會成爲一個無情的“玩家”。
末日世界裏，最恐怖的人并不是那些歇斯底裏的反人類瘋子，其實任何有感情的人，甚至任何還能“瘋”的人，都不算最可怕的。
最可怕的是玩家。
玩家不是一種職業，也不是一種人物，其實它是一種心态，那種心态叫“who care”。
帶着這種心态的生物，才是最恐怖的生物，任何的邏輯、理智、感情，都無法适用于預判他們的行爲。
最常見的情況通常是“哎呀，手滑了”“我就是想試試看”“居然還可以這樣操作”。
艾格想的是活下去，真真實實的活下去，而不是活成一個瘋子，或是一個怪物。
随着感情的不斷投入，加上自我催眠，艾格漸漸驅散了那種虛無感。
就算是艾薇拉和莉莉，哪怕是她們經常讓艾格憤怒傷心難過悲傷，其實這都是在幫助艾格，讓他覺得自己活在一個真實的世界裏。
酸甜苦辣鹹組成了我們的味覺。
喜樂憂愁痛苦，組成了我們的人生。
這些感情就是艾格最需要的錨定物。
除了這些，艾格一直還有帶有一種幻想，他覺得自己既然被一種無法抗拒的力量送到這裏來，必然是肩負着某種獨一無二的使命。
艾格對着大家講述自己的大志，有一部分是他的性格使然，有一部分是他自認爲的肩負着改變世界命運的責任。
直到今天艾格才發現，原來自己存在的使命早已經完成了。
在虛幻的天命感被擊破的一瞬間，艾格壓抑已久的情緒終于潰堤，他繃不住了，于是當場就失控了。
躺着看了許久的天花闆，艾格的神智漸漸恢複了過來，他躺在床上放空了腦子在發呆。
曾經用來欺騙自己的虛幻已經被戳破，今後該怎麽樣活下去。
這個世界對自己已經毫無意義了嗎？
在一片虛無中，艾格腦子裏出現了那道身影。
上輩子，艾格錯過了許多好女孩，他鼓起勇氣向喬安娜表白，想的就是在這次人生裏，不要再給自己留下感情遺憾。
自己好喜歡喬安娜。
這是真的。
無論這操蛋的世界是什麽樣，有人在乎自己，自己也在乎她，或許就夠了。
就像是喬安娜說的那樣，不管這世界是不是虛無的，你對我是真實的，那就夠了。
我想要和喬安娜一起生活下去。
我想讓喬安娜幸福的生活下去。
是的，我極其渴望。
想到這裏，艾格覺得自己不應該這樣躺着，他還有許多迫在眉睫的事情要去做。
艾格想起床，他剛掙紮着爬起來一半就又倒了下去，現在他的身體根本不聽指揮，就像是得了重病一樣軟弱無力。
放棄掙紮後，艾格打開自己的人物欄進行自我檢視。
身體狀況：受限制的健康。
士氣：-70 ，絕望。
艾格的目光盯着血紅色的“絕望”兩個字，它旁邊顯出幾排小字來：
所有人的信賴：+30
喬安娜的依賴：+50
這個世界的真相：-150
“艹你娘的，居然給我扣了這麽多。”艾格氣得直接罵了出來。
随後，艾格發現自己的人物欄變化了。
人類活體
年齡：11歲
個性标簽：
1，洞察世界真相的人
說明：你知道了，你知道了，你知道了！
2，少年
說明：你已經進入了青春期，感受到了嗎。
3，血疫幸存者
說明：雖然血疫被治愈了，但是它改變了你的身體（你懂的）。
體能永久性降低20點。
生命永久性降低15點。
血疫抗性提高100%。
4，神射手
說明：天才是99%的天賦+1%的努力。
真是充滿惡意的說明，艾格很想知道這個世界是隻針對自己，還是對所有人都是這樣。
然後是屬性欄，體質：6，靈巧：6，心智：3，戰鬥：1，射擊：7
特殊技能：萬事通
所有技能至少爲1級。
雖然士氣有一些低，但是心智還有3點，比剛過來的時候強。
中年人在精神崩潰之後，比起年輕人恢複的更快。
其實也沒有什麽秘訣，無非就是習慣了。
又休息了一會，艾格積累了一些力氣，他慢慢從床上坐了起來。就正當他準備下地時，門打開，喬安娜進來了。
喬安娜一看到艾格醒了過來，趕緊兩步走過來，她蹲在床前對着艾格說道：“你醒了。感覺怎麽樣？”
“不太好。”艾格對着喬安娜說道，“我這次差點就瘋了，幸好你和尼古拉斯救了我一命。”
“事情我們都知道了，你是受到了血疫之心的精神沖擊影響。”喬安娜把手上的水果罐頭放在桌子上，艾格除了喜歡吃肉之外，還很喜歡吃甜食，比如說這種極爲普通的糖水蘋果。
嗯？
聽到了喬安娜的話，艾格愣了一下，這是什麽推理？
不過艾格很快就轉念一想，當前這樣解釋自己精神失常不是個壞事，而且更好的爲自己之後的行動計劃做了鋪墊。
“我想下床去見洛克神父，但是全身提不起勁來。”艾格在床上坐了一會後，決定還是繼續躺平，他對着喬安娜說道：“你能把洛克神父，對了，還有尼古拉斯一起叫過來嗎？我有重要的事情對他們報告。”
喬安娜将艾格放倒，然後在他背後墊了兩個枕頭，這才匆匆出門離去。
士氣的影響真的非常大，現在艾格除了被迫躺平之外，無論是身體和腦子都動不了。
不行，必須要擺脫這種狀态，或者，我可以借助一些藥物的幫助。
過了一會，病房裏面擠滿了人。
首先在艾格身邊的是海德米醫生，她正在檢查艾格的身體狀況。
“血壓偏低，心跳很有力，但是心率有一些慢，你以前有心髒病嗎？”海德米醫生放下聽診器後對着艾格問道。
“沒有。呃，應該沒有。”艾格對着海德米醫生說道。
“好了，你們可以進行不要太複雜的交談，不要超過10分鍾，病人需要休息。”海德米醫生轉過身對着背後的人說道。
海德米醫生離開後，艾格對着洛克神父說道：“教父，我現在的狀态很不好，無法進行連續的思考。上次我派人移交過來的功能飲料，我現在申請使用一瓶。”
洛克神父聽到艾格的話後，遲疑了一下，但是艾格非常堅決的說道：“不要擔心，這是安全劑量。我現在非常需要它，這樣我才能重新整理好自己的思維。”
“孩子，你不要太勉強自己。”洛克神父開口拒絕了。
“等一下。”艾格開口叫住正準備轉身移開的洛克神父，他對着洛克神父說道：“如果可以，我也希望能這樣躺在床上休息。但是我們沒有時間可以浪費了。”
洛克神父盯着艾格一會後，他轉過頭對着瑪利亞修女吩咐了一聲。
幾分鍾後，瑪利亞修女拿來了一個塑料小瓶，将它遞到了艾格手裏。
艾格拿起來一看，上面的編号是“3”，他扭開瓶蓋，将裏面的飲料一飲而盡。
過了一會後，像是一陣狂風吹來，瞬間吹散了大腦裏的迷霧，艾格一下變得清醒無比，随着意識的清醒，思維像是加滿油的發動機一樣轉了起來。
艾格一下就坐直了，他對洛克神父和其他人嚴肅地說道：“剛才我和血疫之心‘連接’上了，它能感知到我，我也能感知到它。”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