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必今夜之中,主上與蕭夫人不會辜負良辰美景,共度美妙的一夜;侍女們識趣,打點好一切便離開了。
蕭蕭是頌帝最爲寵愛的夫人,這目尊宮不僅僅是頌帝一人的宮殿,女主人便默認是蕭夫人,時常會前來小住。今夜便是蕭夫人前來,此刻正卧在榻上,等着主上的到來。
聽得身側的侍女小聲提醒,主上已經接近宮門口,蕭蕭便緩緩起身。
頌帝進門之際,便見到她披着薄紗慢步而來,面帶笑意地迎上來;而他亦是滿眼憐愛,二人便相擁在一起。
“聽聞主上今日疲憊得很,先行休息罷……”蕭蕭将主上帶到案邊,随後在茶盞之中輕輕地倒滿茶,“先喝茶緩緩……”
頌帝不知爲何,今日倒是有些許反常,簡單笑笑:“孤不必休息,陪蕭蕭聊會便好。”
“好……”蕭蕭轉身坐在另一側,用手托着下巴問他,“主上欲談何事?”
頌帝倒是依舊心不在焉,随後見了她這般模樣,又是一笑:“今日靖國喬君前來,皇叔亦是陪同前來……”
“哦?”蕭蕭聽得此語,不知怎的忽然便似乎很感興趣,“聽聞喬小姐性子急,皇叔如此儒雅,倒真是想見見二人共處的模樣……”
“哈哈。”頌帝難得開懷大笑,“今日孤是見到了,二人倒很是恩愛啊……”
不過聽得這一句,蕭蕭怔了一下,随後亦是笑出聲來:“那倒是好,改日蕭蕭要前去看看,是否比主上與我還要恩愛……”
二人便一言一語地說着笑,直到燭火燃盡。
皇城的另一邊,護城府之中,薩倫不知爲何,似是打了雞血一般,正在原地轉着圈,惹得身側的弟兄們紛紛咒他。
“天色已晚,你若不睡便不睡,幾個兄弟還要睡覺呢……”大家均是罵罵咧咧地,一副看他不順眼的樣子。
“怎麽了怎麽了!嫉妒是怎麽的!”薩倫倒是來勁了,扯着嗓子嚷嚷着,“明日蕭夫人便要爲我畫像了,你們一個個地不爲我喝彩,反倒是如此尖酸刻薄!”話音落了之後,便一副賊眉鼠眼的樣子:“是不是嫉妒我啊……”
“呸!”身側的兄弟紛紛上前揍了他好一會,七嘴八舌地嚷着,“好像誰沒有被蕭夫人畫過像似的!”
一聽得此話,薩倫便好似想起了何事,一把拽出武濱:“武兄,你快與我說說,蕭夫人是如何畫像的?”随後他便一副害羞至極的模樣,說道:“若是在蕭夫人跟前出了岔子,那我可擔待不起呢……”
武濱便與薩倫來到屋外,天色微涼,薩倫便是哆哆嗦嗦地埋怨他:“這是作甚……裏面說說不就好了……”
可是武濱倒似是心裏有事,面色不大好看,朝着薩倫說道:“小倫,你有所不知,近日來,我是越想越奇怪……”
“哦?”薩倫倒是提了興趣,“何事?”
武濱說起的是前月,去往木湘宮蕭夫人處畫像之事。
說來奇怪,武濱進了那木湘宮之時,便覺氣氛不太對。木湘宮是蕭夫人的寝宮,建造之時便極其華貴,再礙于她最爲得寵,宮中的布置擺設便與她的喜好無異。蕭夫人極愛作畫,木湘宮内便以彩麗之色爲主,極盡繁華。然而,那日卻是略有不同。
武濱進宮門,便覺木湘宮略顯冷清。不僅僅是巡查的護衛消失不見,侍女亦是無影無蹤。而這木湘宮内,本應是皇城之中人手最爲充足之地。
蕭夫人遣來的侍女說,進了木湘宮便直接前去内宮,蕭夫人會在那處作畫。雖說是蕭夫人的意思,可如此空若無人的寝宮裏,他一介武夫前去内宮,總歸是不大好。
武濱便在内宮門前駐足了好一會,朝着宮内試探着請示:“蕭夫人,護城府武濱前來求畫。”
過了許久,才聽得裏面悠悠傳來一句:“進來便好。”
聽得此話,若是不進倒是反而顯得奇怪,武濱便硬着頭皮走進内宮。
内宮與外院無異,除了琳琅滿目的擺設之外,竟是不見一個侍女的影子。
武濱左看右看之後,驚覺卧房之内的紗簾後,似是有人影浮動。他便深吸一口氣大跨步前去作揖:“夫人,武濱前來……”話音未落,紗簾後便傳來綿柔之音打斷他:“莫要拘泥禮節,武護衛,坐到那邊的案邊便好。”
“好……”武護衛雖是長舒一口氣,急忙走到桌案邊時,又是一心驚——桌案上不知爲何放了許多木質品,不過那木制品千奇百怪,倒是認不得是何物。
“武護衛,我要開始作畫了。”紗簾之後的聲音悠悠響起,“作畫之時,時辰會久些,還請莫怪。”
“武濱之幸……”武濱誠惶誠恐地作揖,随後便坐下來,亦是顧不得身側桌案上的奇異之物。
作畫開始之時,武濱隻聽得紗簾之後有磨墨之音,心裏隻是想着蕭夫人不用書童助她磨墨,大概是極爲講究吧。
“停停停!”薩倫忍不住打斷,用極其哀怨的眼神看着武濱,“大冷天的在外頭,就給我講蕭夫人如何給你作畫,是秀優越嗎?”
“重點還未講到!”武濱沒好氣地瞪了他一眼,“我何時說了如何作畫……”
“也就是說,你說了一大堆無用之語!”薩倫倒是來氣了。
武濱便趕忙拉住他:“哎哎哎,重點來了!”
薩倫無奈地回頭,叉着腰看他:“武兄,快說呀……我都要凍成冰塊了!”
武濱深吸一口氣,随後悠悠吐出:“重點是……我并未感受到一絲一毫的作畫過程……天便亮了……”
薩倫認真地聽罷,轉身拔腿便走。
“是真的。”武濱在身後說,語氣有些許地顫抖,“一夜的作畫,本該累成豬狗一般,可我卻是絲毫未曾感受到,便結束了。”
薩倫緩緩轉身,靜靜地看着他:“你……一眨眼的工夫,便天亮了?”
武濱鄭重地點點頭。
那日,他坐下準備長達一夜的作畫,可是擡頭的瞬間,便看見紗簾輕輕浮動,随後走出身姿綽約的蕭夫人。
她輕盈地來到他跟前,說道:“辛苦了,武護衛。”
武濱擡頭驚愕地看着她,随即看見窗外明媚的陽光——
天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