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真看着在前面帶路的薛銘禦,心下不知爲何有些許的醋意,大概是因爲他頭一次進入别人的回憶之中,便如此輕車熟路,反而她這個超級大路癡卻是悻悻地跟着他走。
“如此一來,倒是知曉了爲何你走出人家的回憶,需要那般久的時間。”薛銘禦似笑非笑地在前面等着阿真,似乎是要看她如何回答。
“好好好。”阿真三步并作兩步上前,擡頭看他,“赤獄公子經曆過大風大浪,區區一個幻境自然難不倒你……”
薛銘禦眉毛一挑,似是聽出了她言語之間的挖苦,便淡淡道:“是麽?”
阿真不敢造次,便小雞啄米一般點着頭:“是是是……”
薛銘禦淡淡一笑,随後說道:“方才所見之景,該是喬君接到姜王的聘禮,而不願嫁的場景。”
“嗯……”阿真的手指扣着下巴思索,“那她哥哥爲何逼着她嫁?還口口聲聲說着爲了喬家……”
“朝野間的人家,哪有随自己意的。”薛銘禦簡單地解釋,“大概是主上的旨意,喬将軍即便不願将女兒嫁過去,亦不能如願。”
“好吧。”阿真聳聳肩,“當真看不透你們這群整天在皇城裏打交道的人。”
薛銘禦不再言語,隻是大步向前;看來他亦是很想知曉這其中的故事吧。
當二人穩穩地站在靖國皇城之時,阿真便覺得終于是來到一個自己較爲熟悉之地了;上一年陪着彥茗來過皇城,此時進了喬君的回憶之中,亦是能算故地重遊了。
“看來,喬君有尋過世子。”薛銘禦環顧四周,示意阿真跟上來。
阿真聽罷向四周望了一圈,的确,此處是世子祁淵的寝宮之外,不遠處的那個亭子,則是當時與祁淵一同追憶彥茗的地方。
阿真仔細想想,回想起喬君與世子的确關系匪淺;二人似是知己。當時朝野之間傳說喬君與彥茗互爲世子妃之位最大的勁敵,可誰都不曾料到,一年已過,彥茗死了,而喬君亦是要遠嫁。
薛銘禦見阿真陷入沉思,不遠處又是傳來護衛的腳步聲,便一把拉過阿真的衣袖,與她一起躲在碧銮殿的側門。
“進去之後,莫要出聲。”薛銘禦提醒過後,便一個閃身進了殿中;阿真亦是不敢怠慢,緊緊跟着他進去了。
果然,喬君正是在此處。
她依舊是男兒的打扮,眉宇之間卻是少了許多的果敢與英勇。
在她身前而坐,是世子祁淵。他依舊黑袍加身,上有麒麟,擡頭看着面前立着的喬君。
“君兒。”終究還是祁淵先開了口,“你……”随後便是輕輕的一聲歎息。
“世子,算喬君求你。”喬君的眼神之間不再淩厲,有的隻有哀求,“我不愛他,豈能嫁他?”
祁淵并未再說話,定定地看着面前之人;她平日裏即便是做錯事,即便是被喬将軍關在黑屋之内幾天滴水未進,都不會有這般的哀求。
她可是喬君啊。
阿真在屏風之後看得難受,轉身捂着眼睛,不敢再看;身側的薛銘禦微微偏頭,看到阿真如此模樣,便說道:“你若不愛看,我們便出去罷。”
“不要。”阿真将臉埋在雙手之間,“再看看吧……”
阿真心下暗暗決定,要幫助喬君。不知爲何,看她這般模樣,心裏真是難受的很;而若是真心想要助她,便要将這一切徹底搞清楚。
阿真轉身繼續看喬君與祁淵,不知祁淵是否會助她。
“君兒,我會與父皇再說說的。”祁淵站起身,走至窗邊,雙眼向外望去。
喬君的眼神裏似乎并未有欣喜,她應是知曉,世子站在她這邊亦是無用,若是主上發話,她是怎麽也逃不掉的。
來求祁淵,不過是一種慰藉罷了。
以靖國之力,本不應派遣将軍府的千金前去聯姻,而此番又是曦國的姜王親自下聘,祁淵亦是不太清楚其中的聯系。
昨日,他才聽聞此事。匆匆趕至父皇的寝宮之時,父皇正在與喬将軍商量聯姻之事。喬将軍自然是忍着苦楚,接受了頌帝的旨意。祁淵眼見的是父皇犀利的眼神,他說:“喬君爲國聯姻,實屬壯舉,将她寫入皇室名下,與昭甯公主齊名。”
喬庭雖極是不舍自己的女兒遠嫁曦國,但還是三拜九叩地感恩主上,說是君兒替喬家争了光。
祁淵見此景,便止步不前。
他知曉何時該規勸父皇,何時又不該前去勸他;況且母後亦是在不遠處憂心忡忡地看着他,用眼神阻止他前去。
連喬庭都接受了,他又怎能接受不了?
祁淵回想昨日,又看看不遠處的喬君,心下湧起苦澀。
喬君緩緩走至祁淵的身邊,心情似乎平複不少,但語氣依舊是有些許地凄涼:“似是回想起那日了,馬場上你我二人共飲。”
祁淵輕笑一聲,回道:“是。那日是你前來安慰,今日倒正好相反。”
“你知道嗎?在她離開後……”喬君的語氣之間難得調侃,“朝中許多人說,我要嫁給你了。”
“呵。”祁淵的眉頭舒展了一瞬,“若是要你嫁給我,你亦是不情不願。”
喬君一笑,轉身看他:“怎麽不是,我亦是會來求你,莫要娶我。”
祁淵聽罷,難得一笑:“到頭來,你不嫁,我不娶,便都是孤寡之人,還是可以騎馬共飲,甚好。”
喬君将視線轉向窗外,淡淡一笑。
若真是那樣,倒是極好。
屏風之後的阿真表示不理解:“薛銘禦,你說喬君和世子所說,究竟是不是真話?”
薛銘禦轉身看她:“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若他們愛着對方,卻裝作不愛的樣子……”阿真搖搖頭,“豈不是活得太辛苦了……”
“世子心上之人是彥茗。”薛銘禦淡淡而道,轉身便離開了碧銮殿,還不忘回頭看一眼阿真,示意她跟上。
“怎會是茗兒?”阿真低呼一聲,随即跟上前去,“薛銘禦!說清楚啊!”
身後的喬君與祁淵依舊還立在窗邊,各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