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然,她指的便是這黃泉盡頭,地府第五殿的那位高官——閻羅天子。
無所事事之時,他便隻會将自己碩大的身材變小,然後潛入别人的回憶裏,給她指指路、嘲諷幾句什麽的;或是找小黑小白前去喝茶唠嗑。然而,黃泉之上出現如此之大的變故,他竟是不聞不問。
“重任委托與我?”阿真恨恨地掙紮着,“閻羅大叔,你當真是吃白飯的啊!”
本以爲攜薛銘禦的嗜血劍前來,便已是成功了一半;可誰知道,此劍竟是脾氣大得很,一言不合便罷工。
本來爲了自己心愛的彼岸花,阿真頭腦一熱,便從奈何橋的橋墩之後沖了出來;可這嗜血劍偏偏不答應,左搖右晃的,最後竟是劍身與劍鞘分離,一個勁便沖了出去。
于是用力過猛的阿真,便順勢重重地倒在了地上。
被正在施法的櫻娘發覺是小事,面子丢得一點不剩,可就是大事了。
阿真被幾個驅魔者五花大綁地扛到忘川河的河床之上,雙手一直捂着臉;是的,阿真低調,不願被太多人知曉方才的英偉事迹。
“彥茗所捉的亡靈是九千八百九十九隻,正好差了一隻。”櫻娘過來探望之時,似笑非笑地看着阿真,“你來的正是時候。”
“呵。”阿真雖是仍舊捂着臉,還是冷笑一聲,“怎會如此之巧,我看,是你謀劃好的吧。”
櫻娘聽罷,便轉身離開,笑而不語。
巧合?
自然不是。
早在彥茗剛成厲鬼之時,櫻娘便對閣中之人說過,孟真乃是居于黃泉四載的亡靈,論靈力,定是極爲深厚,但她古靈精怪,怕是難以捉住;而彥茗來到黃泉之時,便叫她說出不捉孟真的話語,如此一來,孟真在最後關頭必将來到忘川河,以爲自己能夠拯救黃泉,殊不知,竟是自身難保了。
“你們在地府門口做出這般之事,就不怕十殿閻羅全數出殿嗎!”阿真氣急敗壞,朝着櫻娘的背影又是喊又是踢。
身邊來了個年幼的驅魔者,看樣子年方十歲,卻是老氣橫秋地朝着阿真說:“閣主自然是能保那十個老頭不出殿……你放心便是!”
“你個小破孩,懂什麽!”阿真收斂了方才激烈的言辭,怕帶壞小朋友,極爲溫柔地說,“十殿閻羅豈是你區區散魔閣可以控制的呢。”
可是小破孩說的沒錯,此刻的地府之中,十殿之内,已是亂成一鍋粥;薩倫被白無常帶至地府,竟是被櫻娘吩咐過後,才如此輕易地便被白無常帶走。理由很是簡單,被帶至地府以後,便拿出黃符,将十殿之中的亡靈通通貼了符咒,他們一個個便跟打了雞血一般,在十殿之内上蹿下跳,十殿閻羅該是在火急火燎地處理此事了……
“除此之外,幾大長老在地府門前設下束仙網,十殿閻羅是出不來的……”那小孩說得頭頭是道,阿真竟無言以對。
十殿閻羅怎會被區區散魔閣困住?阿真雖是有些許疑惑,但還是在心裏默念着,盡快出來解救黃泉啊,否則黃泉之上就要變成驅魔者的天下了……
不過,這十殿閻羅之中,阿真隻認得第五殿的閻羅天子,而且對他的不靠譜深有體會;但是其餘九殿的殿下,阿真一概不知,黃泉出了事,他們之中該是有靠譜些的吧?
這年頭……清官難找啊……
阿真不禁歎了口氣。
胡思亂想之際,腰間忽的有些癢癢,阿真憋着笑低頭一看,竟是小牛馬扭動着肥碩的身軀,正在挪出她的腰間系帶;“小牛馬,快回去!”阿真努努嘴,讓它趕緊藏好,小牛馬是靈獸,若是被散魔閣的人看見了,定是把它先祭祀了。
但是小牛馬卻是縱身一躍,撒開四蹄,向着旁邊的一個地洞鑽去。
“小牛馬……”阿真喊不回來,便帶着哭腔喃喃着,“你怎的與那破嗜血劍一般,都離我而去了……”
散魔閣的人聽聞此處有些動靜,便稍稍轉頭:“那亡靈在自言自語什麽……”
阿真此刻所在的忘川河,河水被櫻娘引走之後,河床是一片沙地,且是一望無際;正中央的祭祀台早已搭建好,上面的桌案亦是擺滿了石甕,阿真眯着眼望去,大概是在祭祀禮開始之後,用來盛放亡靈與魔物的器皿。
一想到自己會被塞到如此小的石甕之中,阿真便有些欲哭無淚。
她被高高地綁在祭祀台邊的一根木樁之上,她自己亦是不知曉爲何自己的待遇如此豐厚,其餘的亡靈似乎都是被關押在一個大鐵牢之中,此刻正是在接二連三地被搬運過來。
“女神……”忽的阿真聽見熟悉的叫喚聲,便轉頭一看,這輛牢車之中,關押的正是忘川河内的小鬼頭們。
阿真又驚又喜,忙探頭問他們:“小鬼頭……你們沒事吧?”
“無礙……隻是女神你爲何亦是綁在此處了……”有些小鬼年紀尚小,此刻已是帶上哭腔,因爲他們明明記得,孟女神說了會救他們出來,而如今自己卻是被捆在柱子之上,無法動彈。
“一定會有人來救我們的……”阿真難得沒有嘻嘻哈哈,仿佛是在安慰小鬼頭們,亦是在安慰自己,“他……他是赤獄公子……就算十殿閻羅不來救我們,他卻一定會來的!”
見到小鬼們面面相觑的神情,阿真低下頭。
其實……他是那樣相信她,相信她會護黃泉周全,才将嗜血劍給了她。
而她呢?此刻竟是自身難保。
想着這些,阿真便有些許哽咽,嘴巴一咧,仿佛下一刻就要嚎啕大哭了。
然而,周遭的一切卻是使她始料未及——
祭祀台的中央,漸漸浮現出一個紅衣女子,她緩緩站起,脖頸轉動幾番之後,額前的長發便漸漸撥開,露出陰冷的眸子。
阿真遠遠望去,顫抖着聲音喚她:“茗兒……”
接着她的身邊又是出現一個身着黑袍的男子,重重地倒在祭祀台之上,彥茗便尋聲看去。
那……那不是……
阿真驚恐地瞪大眼睛,那是五皇子祁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