閻羅大叔居高臨下地看着她們二人,聽完彥茗在黃泉所做之事,稍加思索,片刻之後,便遣孟婆離開。
孟婆行完禮之後,便狠狠瞪了阿真一眼,以爲她又做錯了何事;但礙于閻羅天子的威懾,隻得先行告退。
阿真才不懼怕孟婆的眼神,隻是傲然擡起頭:“怎的,閻羅殿下亦是會有小肚雞腸?”
不就是方才在心裏默默說了他幾句不是,怎的還要徇私枉法不成?
阿真如此一想,便寬慰不少;原本就是見閻羅天子能窺探亡靈内心所想,才玩性大發;若是如此一來便定她的罪,那這閻羅天子也太不似傳聞中那般威武。
“你這小鬼,也太小瞧本王了,你以爲你這雕蟲小技,本王會不清楚?”閻羅大叔的聲音依舊在頭頂上空飄蕩,阿真所見的依舊是他的靴子而已。
原來不是因自己的玩笑而扣留她?
“殿下,那留我是爲何?”阿真努力擡起頭看他的表情,無奈他的身體似是沖入雲霄一般,最高也隻能看見他的衣袍。
“本王留你,隻因本官知曉彥茗化爲厲鬼之事。”閻羅大叔的聲音從天空直下,聽的阿真模糊不清,卻還是抓住了關鍵之語。
閻羅大叔知曉茗兒化作厲鬼的來龍去脈?
阿真雖心裏還是略有疑惑,但事關茗兒,便不再是玩笑之事了;于是她忙回問道:“殿下,此話當真?”
“當真。”閻羅大叔雄渾的聲音從混沌的上空緩緩而下,阿真此刻卻是聽得無比清晰。
阿真收起方才與閻羅大叔的玩笑之意,急切地說道:“還請殿下提點。”
閻羅大叔卻是慢慢蹲下,阿真感覺一陣風由上而下刮來,再擡頭之際,閻羅大叔的臉雖還在上空,卻是比他站立之時近得多了。
若不是此次誤闖了第五殿,阿真恐怕到投胎之際才會一睹閻羅天子的真容,更不曾想到,閻羅天子竟是一位頭頂蒼穹腳踏地府的巨人,噢不,是大叔。
雖說方才已經模糊地瞧見閻羅天子的真容,卻是太過于遙遠,并未看的一清二楚;而此刻他蹲下以後,便能看得無比清晰——
他若是常人一般的身高,應是一位壯漢,黑臉黑胡,兇神惡煞的,給人一種難以親近之感。若是在人間大街上遇見,亦是會被捉到衙門裏去吧?
想到此處,阿真猛地捂住嘴;心裏直念糟糕,方才的内心之語應是又被閻羅大叔聽去了。
不過此次倒是并未說破,閻羅大叔似是蹲下隻爲好好看看,在他眼前的這個小丫頭的真實面貌。
看了許久,他似看穿了阿真的一切,随後便說話了:“你名喚阿真?可知爲何你并無前世的記憶?”
此刻二人又是近了些,閻羅大叔的話雖刻意壓低了些,但吹出的風依舊極大,阿真還是擋不住地後退了幾步。
阿真并未站穩,聽得他的問話之後,便搖搖頭。
“那……”閻羅大叔沉思了一會,說道,“本王讓你選擇,一是聽你自身前世之事,二便是聽彥茗爲何化爲厲鬼,你任選其一好了。”
阿真挑了挑眉。閻羅大叔看了這許久,原來是看穿了她的前世啊。
“回殿下,阿真選擇傾聽彥茗之事。”
她并未思考,隻是聽罷閻羅天子的話之後,随即便這麽答了。
“噢?”閻羅天子依舊低着頭看着蝼蟻一般小的阿真,“爲何不選自己的身世?”
阿真想了想以後:“如今茗兒之事最爲關鍵,不僅僅因我是茗兒摯友,更是爲黃泉之上千千萬萬亡靈着想。”
“哈哈哈……”
閻羅大叔大笑幾聲,卻是把阿真累得夠嗆,又是連連後退了好幾步。
阿真趁他言語間隙便趕忙向前幾步:“阿真自身之事,還是靠自己回憶較好。”
此話倒是鎮住了閻羅大叔,他收回大笑,改爲皺眉思索。阿真便仔仔細細看他,确是一代地府之王,威懾力甚強;但卻并未如同傳聞中的那般陰險恐怖。尤其是他的黑臉,看多了竟覺得略有逗趣。
閻羅大叔自然還是讀懂她心中所想,隻是不道破罷了。
方才看到她的前世,竟是一場如此悲傷的故事;而如今忘卻一切的她,倒是給黃泉帶來無限生機。
“好。”閻羅大叔慢慢站起,“如你所願,你便前往探尋彥茗之事吧。”
阿真歡喜地點點頭,茗兒之事總算是要水落石出了!
閻羅大叔彎下腰來,阿真便看見一隻巨大無比的手,将她的身體托起來,未等她失聲尖叫,竟就被扔了出去!
“你的讀心之術,該派上用場了。”閻羅大叔将阿真送往人間,“如今的你沒了回生丸,無影無形,與其他亡靈無異;但本王賜你自由出入地府的權力。”
閻羅大叔附身望向人間,阿真已準确無誤地墜入靖國黎洲。
“你在黃泉已有四載,該是到了爲黃泉效力之時。”
此語化作細小的回音,陣陣回蕩在阿真的耳畔,使她在迷迷糊糊之中有震耳欲聾之感,便即刻驚醒。
阿真醒來,眼望四周,卻是一個潮濕的山洞。洞的那頭似有熟悉的叫喊之聲,凄厲無比。她使勁晃晃腦袋,便前去那頭瞧瞧。
“小鬼們!”阿真驚喜地看見山洞的那頭,是滿滿的忘川河裏的小鬼。看來這山洞便是在散魔閣之中了;小鬼們似是被困在牢獄之中,鐵欄被施了咒法,怎麽也出不來。
“女神!”他們亦是七嘴八舌地喊她,“你怎的也被彥茗捉了?”
“不。”阿真搖搖頭,思索了一番措辭,“我待遇較你們而言好些;我是被扔下來的。”
小鬼們啞口無言了許久,便又開始七嘴八舌:“就知道女神定不會是被彥茗捉來的……彥茗捉的都是上千年的孤魂野鬼……她才于黃泉之上晃蕩四載,資曆尚淺……”
原來如此,難怪茗兒隻要阿真身後的孟婆,而看也不看她。
“爲何要千年的亡靈?”阿真聽不遠處有腳步聲前來,忙在最後時刻問道,“你們可知散魔閣有何企圖?”
小鬼們面面相觑,一改方才的嬉皮笑臉,改爲斷斷續續地啜泣:“女神!我們将要成爲他們的祭祀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