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百位驅魔者均是躲在暗道深處的洞中,不敢出現。
幾位資質極深的驅魔老者以目交流,似乎都在說着閣主的不是。
自從這櫻娘接管了散魔閣之後,似乎一切都變了。從前的散魔閣行事光明磊落,是南鴛之外的不二正道之選;而如今卻是偷偷摸摸隐匿于這蜘蛛嶺暗無天日的洞中,櫻娘吩咐他們所做之事,竟是連他們自己也不知爲何要這麽做。
櫻娘從不解釋爲何如此。
今日赤獄公子找上門來,櫻娘更是極力阻止閣中的驅魔者外出應對。
“散魔閣何時會是這般窘迫!”上了年紀的驅魔老者回想當年閣中最爲風光之時,不禁感慨如今的境地。
議魔堂上忽的現出窈窕的人形,接着便是現任閣主櫻娘坐于堂上,用她那雙狐媚的眼睛掃視堂下之人。
“各位都聽我說說吧。”
櫻娘今日不同往日那般笑吟吟的,而是不太多見的嚴肅之色,隻是聲線溫柔依舊。
正因如此,這些年散魔閣上上下下都聽從她的吩咐,不止因爲當年她手持老閣主的遺書而來,更是因爲她優柔的性格。散魔閣多數是男子,更是對她言聽計從。
“我知曉堂下有不少前輩,至今依舊懷疑我。”櫻娘開門見山,倒也直爽。
她忽的眉頭微皺,有悲傷之色:“其實,有些事不與你們知會,實有難言之隐。”
堂下之人均竊竊私語,似是仍懷有疑心;亦是有人望向她,等待她接下來的話語。
櫻娘掃視整個議魔堂,待到閑言碎語漸漸散去,她便娓娓道來。
櫻娘說,老閣主離世之前,曾将重任委托于她。
那時,西域魔界大勝散魔閣,散魔閣一夜之間竟被摧毀。
老閣主帶着僅存的幾位驅魔者離開了廢墟,來到黎洲蜘蛛嶺下的鍾西村,望在村中避避風頭。
然而不曾想,鍾西村因一場突如其來的傳染病,村民個個竟在短時間内白發蒼蒼,不幾日便老死離世。老閣主與幾位驅魔者就是在那鍾西村裏發現一名幸存的少女,便是櫻娘。
說來奇怪,櫻娘不曾染上疾病,老閣主雖見多識廣,卻也道不出爲何她有異于常人之命。
隻是老閣主見她命運坎坷,依舊意志頑強,心懷慈悲,便将雙親剛剛去世的她帶在身邊。
不久之後,西域魔界的魔物便尋到此處,将身負重傷的老閣主和其餘的幾位驅魔者一網打盡。老閣主自知會有這麽一天,前些日便草拟一紙遺書,将散魔閣閣主之位繼于櫻娘。
“小櫻年少,命運多舛,卻有擔當,身懷慈心;吾與諸長老已将畢生散魔之術傳于其身,即日小櫻便是吾散魔閣新任閣主。”
議魔堂内鴉雀無聲,直到櫻娘将收藏多年的老閣主遺書呈出,仔細回憶當年舊事,才使衆人一片嘩然。
簡榆亦是在堂下,方才見大多散魔閣的老前輩說櫻娘的不是,心下早已爲她抱不平;此時見衆人頻頻點頭,忍不住站出來爲櫻娘說話:“閣主所做之事,我從不過問;閣主從始至終,均是隻爲散魔閣的複興大業!”
多年前,簡榆無家可歸,在程國尋到自己的法器,亦是不知如何使用。那時便恰巧遇見來程國求藥的櫻娘,是櫻娘與她一見如故,教會她如何使用她的法器三足鞭。自那時起,簡榆便與櫻娘約定,若是某日遊曆七國膩了乏了,便去靖國尋散魔閣。
櫻娘亦是器重簡榆,若有些體己話,也定是與她說。
見簡榆如此爲自己說話,櫻娘雖心懷感激,但隻是輕輕打斷她,說道:“小榆,你自然是最懂我之人。”然後她轉向面對堂下衆人,見衆人似是将原先的質疑之色略有褪去,便接着道:“我知曉你們近年來,對我所做之事,有懷疑,亦有動搖;但若我說,這均是按老閣主之意而來,不知諸位是否更能接受些?”
堂下之人有的默不做聲,有的便是一個勁地搖頭。
老閣主帶領散魔閣之時,是風光無限的時期;那時不僅驅魔大業成日中天,名聲更是比如今好了不知多少。最爲關鍵的是,那時的散魔閣光明磊落,不似如今,做一些偷雞摸狗見不得之事。
櫻娘見此景,不再言語。
她甩開巨大的裙袖,議魔堂之上便呈現出一副巨大的畫境。
那副畫境之上,隐隐有一位老者蹒跚而來;随後在衆人眼前,他的面貌漸漸清晰。
“老閣主!”
“是老閣主!”
諸多驅魔老者漸漸辨認出這畫境之上的人,便是已逝的散魔閣老閣主,紛紛噙着淚下跪。
櫻娘随衆人将目光投向畫境之上。
這是老閣主自知時日不多之時,将欲說之話藏于畫境之中,爲的便是有朝一日,櫻娘受百般質疑時,可以憑這一方畫境,讓閣中所有的驅魔者都能團結一心。
“我閣中弟子,别來無恙啊……”
依舊是老閣主生前的音容笑貌,隻是那時的他似乎已是重傷,白發更爲茂密,容顔似是比大戰之時又老了許多。
“小櫻所做之事,均是我吩咐的……”他言語之際又是咳嗽許久,才恢複言語的能力,“我散魔閣,不能一敗不起啊!”
當時與西域魔界的戰争,雖說得到南鴛一派的鼎力相助,可終究拗不過西域魔徒衆多。散魔閣所有的得力驅魔者均死于他們的魔杖之下,死傷慘重。
“若是沒有我一手培養出來的驅魔者,散魔閣……定是會被世間所淡忘……”
随着老閣主蒼老的聲音緩緩道來,堂下所有人都堅定地覺得,他臨死之前所說的這些話,都是毫無異議的準确。
堂下有人開始發問:“那我們究竟該如何做呢?”
得到一衆人的應和之後,畫境之中的老閣主正巧顫顫巍巍地撚起一顆藥丸,眼尖的驅魔者小聲地說了句:“這不是薩倫小道的回生丸?”
堂下的薩倫愣住了,他目光直直地看向畫境之中老閣主手裏的藥丸,這與自己研制的回生丸一模一樣!
“若我等在此場戰役之中死去……”
“定要設法将我等召喚回來……”
所有人都驚愕地看着畫境之中的老閣主,他用前所未有的猙獰面目低聲吼着:“回生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