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的薛銘禦正站于黎洲城外蜘蛛嶺上。
他站于最高之處,俯身向下望去,看見蜘蛛嶺一片蕭條之景。
這蜘蛛嶺曾經也是黎洲城外最爲美妙之地。傳聞這嶺上有一隻神獸,八足而立,但因身形龐大,所見之人無不誠惶誠恐。但是事後回想起來時,均啧啧稱奇,說是那神獸外貌可憎,卻是守山之獸,不可侵犯。
這神獸之前不知從何而來,但因其長八足,像極了蜘蛛的外形,雖比尋常蜘蛛大了上百倍,但仍就因其而稱此嶺名爲“蜘蛛嶺”。
不知這神獸是否擁有神力,但是尋常百姓家隻道是它是守山之獸,不敢亵渎。
可是那一年,不知怎的,從嶺中山口一洞中傳來神獸的嚎叫聲,山下的村民亦有人說這叫聲似有悲痛之意,神獸雖神通廣大,想是仍是是被人捕捉到,加以傷害。
這事已過,尋常百姓萬不得已,都不再到此處來砍柴采藥。
薛銘禦忽的想起,方才在遠方問路之時,那位樵夫所說之語,“神獸被害,哪敢再來”。他微微皺眉,這神獸本就是難得一見,神力非凡,若是有人能加害于它,也定不會是等閑之輩。
“百姓亦不敢前來,惡人便在此處逗留,難怪如此生活如此安逸。”
安逸到近年來,仙、魔、人都并不知曉他們在此處生活。
薛銘禦站于高處,遠遠望向對面山口,沉思良久。
“散魔閣,隐于此處,隻爲安逸?”
在他看來,這蜘蛛嶺的神獸被害,與散魔閣有千絲萬縷的關系。隻因這神獸神力非凡,卻遊走于仙魔的邊界,而散魔閣恰恰便鑽了空子,将神獸趨于魔獸之時,便将它收服。
隻有這散魔閣中的驅魔者才能有此能力,将魔化的神獸收服,而這神獸如今不知是死是活。
破曉時分,微光乍現,一縷陽光照在他的側臉。他神色微動,仿佛才從思考中醒悟過來,嘴角微揚,似乎是将一切都想明白了。
“害神獸,殺彥茗。”薛銘禦面不改色,心裏卻異常洶湧,“散魔閣,野心當真不小。”
昨夜在丞相府察看了一圈,見阿真亦是在府内睡得安穩,他便知會了侍女小玉,讓她轉告阿真,他先行前往,尋求真相已有眉目。
府内近日并無異常,隻是丞相得知赤獄公子亦是跟随阿真前來之時,便請他來大堂一聚,将前幾日發生之事原原本本地告知于他。
彥府小姐的棺椁之中出現一方白絹,上有“怨”字,後書房之内又出現第二方白絹,卻是因燭油連字迹都辨不清。常人看來,這應該便是小姐的冤魂回府,将白絹留于此地,爲的是告知雙親,她死不瞑目,欲讓親人尋出真兇。
然而薛銘禦聽罷卻是眉頭微皺:“丞相,恕薛某冒昧,令嫒并不喜愛白絹吧?”
彥仲倒是想了許久,随後連連點頭:“薛公子所言極是,老夫倒是忘了,茗兒生前最愛的是杏色方絹,何時青睐過這白絹呢?”說罷便緊緊攢着手中的白絹,顫抖不已:“是何歹人,将此絹放于我府中,究竟有何用意!”
薛銘禦看着丞相手中之物,這的确是一方白絹,上有血紅的字迹。
彥仲将目光遠遠望向對房,那時茗兒的亡靈還在房内與夫人相聚,他歎了口氣:“薛公子,老夫亦是剛要與你說此事,方才茗兒将所說之語寫于紙上,說的便是她從未将白絹放入府中,我便覺得此事蹊跷。”
“是,極爲蹊跷。”薛銘禦起身,颔首緻意過後,便将丞相手中的白絹接過,仔細查看。
彥茗似乎不喜白物,身着夾襖,身上衣裙,腳上之鞋均不爲白色,薛銘禦便想到這白絹不該是她所留。如今她親口承認不是自己所留,那麽留此絹者,用意不純,應是居心叵測之人。
那人潛入府内留下此絹,爲的是讓全府,以及全黎洲百姓都認爲是彥茗冤魂所留,這究竟爲何?
腦海裏翻湧這一切時,薛銘禦忽的眼神一頓,看見白絹邊緣似乎有綠線封邊,這般的綠邊白絹,當真似曾相識。
薛銘禦沉思良久。
難道是她?
他神色莫不可測,與丞相道别過後,連夜便趕來蜘蛛嶺。
山口入内,似是一條暗道,暗黑無比。薛銘禦站于此處,面向裏處而立。
他負劍而立,微微一笑,便問道——
“爲何不出來與我相見?”
暗道之内仍舊默不作聲,隻是傳來行走之音,片刻便出來一位綠衣女子,在山洞口站定。
“散魔閣居于此處多年,”簡榆擡頭看他,眼裏不知是欣賞還是嘲諷,“鮮少有人來過。”
“你是第一個尋到此處的修仙之人。”
簡榆漸漸來到他跟前,抱着雙臂看他:“赤獄公子果然名不虛傳。”
微風漸漸拂過他的發絲,此時黎明真正到來。薛銘禦不再看她,隻是朝着朝陽而去,在崖邊站定。
“驅魔者安于此地,意在何處?”
他依舊未曾回頭,似是問她,卻又不看她:“丞相府小姐與你等無冤無仇,卻爲何害她性命?”
簡榆倒是愣住了,不曾想他有如此之問。
但她随即便整理好自己的神情,走上前去與他并立,目光直視遠方,淡淡而道:“雖不知爲何公子有如此言語,但你終究還是錯了。”
“讓我再來爲你說一個故事,有關彥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