傳聞他大勝武場之上的諸位武士,成爲了當之無愧的公主護衛。
原來如此,怪不得覺得這唐懿公子如此面熟,原來是半年前在鬧市武場之上見過,阿真心想。
在皇城之中相逢,唐懿便邀薛銘禦與阿真前去護城府一聚。據說這護城府設于皇城之中,是爲主上與後宮諸夫人所設,每日保皇城之安定。如今的護城府以唐懿爲首,由數千位護衛組成,沒有巡邏之業時便在護城府内休息。當然每日操練、睡覺、飲食之處亦是在此。
“請薛公子與姑娘不要嫌棄,唐某多有照顧不周之處。”唐懿邀他們在府内坐下,便使喚侍女前來上茶。
“倒是我們冒昧前來,多有得罪。”
薛銘禦微微環視四周,看來這護城府已由唐懿全權處理,短短半年,竟有如此作爲,這唐懿的實力不容小觑。
唐懿坐于上方,端起茶杯喝茶,後朝着阿真說:“不知姑娘姓甚名誰,有如此之福,竟能跟随赤獄公子左右?”
阿真轉頭看向坐于自己身邊的薛銘禦,不知這後面的這個問題該如何回答,便隻是簡略地回答前一個問題:“唐公子,我姓孟,單名一個‘真’字。”
“孟真姑娘,看你眉眼清秀,倒也似大家閨秀,可是靖國之人?”唐懿忽的如此問道。
阿真微怔,這前世之事未曾回憶起來,如今身是亡靈,自己究竟是何國之人,倒是連自己亦是不清不楚。正當她絞盡腦汁地編造自己的身世時,一邊的薛銘禦看着她皺眉想着什麽,淡淡一笑,替她回答道:“阿真是靖國之人,與我是舊相識。”
阿真才回過神來,方才差點又是聽成了“老相好”,一口茶水嗆到,咳嗽了半天。
薛銘禦見她慌慌張張,亦是端起茶盞,淡然若定地品茶,卻是忍不住一笑。
坐在上方的唐懿見此景卻是覺得略有疑問,不過這二人未有說明白之意,便也不再追問。
彥茗坐于底下,與阿真臨座,這唐懿公子看不見她,亦是聽不見她的聲音,不知怎的,她倒是很想上前去仔細看看這個唐懿公子。
當她上前走到唐懿的正前方,便彎下腰仔仔細細地看着他的臉。
阿真覺得奇怪,但茗兒是亡靈,唐懿并不像薛銘禦一般的修爲能夠看見她,便也就随茗兒去了。倒是她身邊的薛銘禦目光直直地看着唐懿與彥茗,好似看破了什麽一樣。
彥茗自己亦是覺得很奇怪,生前并未認識此人,但是身爲亡靈以後,心中所想卻是不受控制,心裏想着要上前去看看那個名叫唐懿的公子,便果真上前去看了,可這明明是個陌生人啊,她自己亦是百思不得其解。
薛銘禦打破了安甯,問道:“唐公子,如今日日伴随公主身邊,可是有什麽異動?”唐懿忽然停下手中的茶杯,卻又立刻恢複了手上的動作:“無異動。公主隻是貪玩,主上怕公主出意外,才喚我日日跟随。”
“可是半年前我在茶樓之中,卻好似聽說昭甯公主曾被歹人所傷,所幸公主的生母兮顔夫人拼死保護,才使公主幸免于難。”阿真忍不住插嘴,這倒是事實,半年之前前去武場看熱鬧之前,曾在茶樓之中聽說過。
自這件事安定過後,主上生怕公主再出什麽事,便以公主貪玩爲名,以比武勝出的武士作爲公主的護衛。
唐懿一笑,道:“孟姑娘所言應是市井流言,不信也罷。”
見他如此笃定,阿真也隻好不說話。
三人從護衛府之中出來時,茗兒頻頻回頭向府内望着,還對阿真說:“阿真,我今日似有不對之處,爲何對這素未平生之人如此感興趣?”
這也當真是奇怪。亡靈之身身不由己,許多事不是彥茗自身欲做之事,但不知怎的便會随着自己的心境而去,不受自己的控制。
看來這唐懿與彥茗生前定有什麽事發生,才會使她如此關注他。阿真默默想着。
不等她思考完畢,便看見一邊的薛銘禦卻是大步向前走去,似乎發現了什麽。剛剛在府内茗兒上前觀察唐懿之時,他的臉色便有異動,看來是尋到了什麽蛛絲馬迹。阿真便拉着茗兒緊随其後。
薛銘禦在轉角處閃進,阿真和彥茗也學着躲了進去。
“薛銘禦,這是在做什麽?”阿真探出頭向外面看,卻不料薛銘禦并未向外探出,他目光直直地看着她,倒是阿真摸不着頭腦。
此前從未有人當面直呼他的大名,再加上若是如她一般的姑娘,不是喚他赤獄公子,便是喚他薛公子。
而這阿真,拘謹之時喚他薛公子,看來已慢慢熟悉,便喚他大名了。
看來,眼前這姑娘,确有不同常人之處,總是吸引着他的好奇。
“怎麽了?”見他一直盯着自己的樣子,阿真睜大了雙眼疑惑地問着。
“不礙事。”
薛銘禦收回目光,不再看她,轉身看向護衛府的方向。
果不其然,一個綠衣身影一閃而過,進了護衛府。
簡榆?這倒是更加複雜了。
薛銘禦眉頭緊皺。
皇城之行似乎毫無所獲,阿真便有些許氣餒,亦是對茗兒有着歉疚之心:“茗兒,都怪我不好,不該硬是拉你前來人間。”此時的茗兒或是因七日大限在即,身體越發地澄清透明,連阿真都快要見不到她了。
薛銘禦歎了口氣,看着相擁的姐妹倆,說:“你二人不必如此氣餒,這些日便可将彥小姐所尋之記憶尋回,到時候再去渡過奈何橋,定不會遲。”
“阿真,薛公子,茗兒自知時日不多,亦不知何時便會成爲那孤魂野鬼,又或者是魂飛魄散,如今隻是想回府再見爹爹與娘親。”訴說之時,彥茗眼中滲出點點淚光,看來是思家成疾,看的阿真很是心疼。
昨日不讓彥茗歸家,隻是後有簡榆的追捕,怕是會追到府内。而今日不同,眼看彥茗的七日将近,若是再不相聚,心中亦是難安。薛銘禦心中所想,若是他守于府外,應是安全之地。
“如此,阿真你與彥小姐回府,薛某在後。”
“好,那你千萬小心。”
走了不一會,彥府的牌匾便出現在二人眼前。
“世事果真難料。”彥茗噙淚望着巨大的牌匾,心中湧上無限感慨,“上一次出府之際,是陰差帶我前去鬼門關之時。”
阿真亦是不知該如何安慰,便攜她跨進府中大門。
丞相與夫人正在大堂之内焦急地等待。
“夫人,我果真是說過那妖女定是在唬人,你卻偏是不信!”彥仲在堂内氣憤地徘徊,直數落夫人被騙了。
夫人兩眼早已哭腫:“老爺不信便不信,我信茗兒定會回來!”
“丞相,夫人。”阿真進門之時,便早早地作揖,“孟真歸來太晚,請丞相大人與夫人莫怪。”
夫人急忙在侍女的攙扶下走下來,拉着阿真的手,不知該先問何事。倒是一旁的彥仲趕來問道:“姑娘可是見到了茗兒?”
阿真欲言又止,緩緩轉身指了指門邊的位置:“丞相大人,夫人,茗兒她……”二位忙轉頭過去,可是看見的隻是空無一人。阿真咬着唇,不知如何說起。
“茗兒……就在此處。”
阿真話音未落,茗兒的貼身侍女小玉便等不及了,趕忙跑到門口張望,卻依舊見不到一人。
“茗兒她……”阿真哽咽了,“她身是亡靈,你們……”
“你們……見不到她的。”
話音剛落,夫人顫顫巍巍地疾步走向門邊,直直盯着門闆之處,阿真看見茗兒便是倚在那裏,早已哭成淚人。
果真,母女之間是有奇妙的聯系嗎?夫人雖見不到茗兒之身,卻亦是能感受到她就在那裏。
“茗兒……”夫人顫抖着伸出手,在空氣裏撫摸出一張臉的輪廓,“我那可憐的茗兒啊!”夫人哭得撕心裂肺,聞者無不流淚。茗兒亦是止不住淚水直流,想向前擁住娘親,卻隻是撲了個空。
彥仲遲遲不向那處走去,似乎依舊不能接受茗兒已是亡靈的消息。
阿真再不敢看這般的場景,咧開嘴便大哭,邊拭着淚水邊向外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