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來吧,少閣主要見你!”
屏障之後,有一個穿着青色短裝的男子,正對着項靈說話,他的神情,嚴肅地如一張平鋪的白紙,完全沒有一絲的褶皺。
項靈原本是凝聚了多大的勇氣才打算去硬闖那雲雨閣的,如今竟然發現有人請自己進去,這巨大的落差讓她一時半會反應不過來,身形也就僵在那裏,不曾動彈了。
那青衣男子看着項靈不動,眉頭皺了皺,上前幾步,一把将項靈拽進了那金色的屏障之後。
下方的樓閣台階處,兩個男人還在仰頭傻傻地看着這邊,看到項靈被裏面的人拖了進去,看到那金色的屏障又開始緩緩閉合,還看到了那條漂浮的河流再次落了下來,又開始緩緩流動起來。
“她,進去了?”兩個人似乎都還不相信眼前發生的事情,面面相觑一番,不确定地重新問了一遍。
等到雙方都看到了彼此肯定的神色之後,兩個人才終于哀歎了一番,緩緩踱回了房間。
非是他們不再擔心,隻是既然進了雲雨閣,之後的事情,兩個人是再也沒有能力去左右了。
項靈一臉懵懂地被那個青衣男子拉進了雲雨閣,跟在他後面亦步亦趨朝着雲雨閣一樓的大堂走去。
她懷中的雪雪已經一個縱身跳下了地,離開她懷抱的時候雪雪附在她耳邊低聲說了一句,“我四處去看看”。
現在的項靈,心思都在找杜康身上,對于雪雪這不合時宜的四處看看也無暇去顧及。
前面的青衣男子一直在低頭走路,隻是隔了一會,便會回頭望一眼,看看項靈是否跟了上來。
項靈當然是不想跟的,但是沒有辦法,她心裏琢磨着那個什麽少閣主要找她的千百種理由。
隻是,她還沒有想到什麽頭緒的時候,便發現自己已經到了目的地了。
雲雨閣的大堂,寬大地如同一個偌大的音樂廳,四周一圈都是一些桌椅闆凳,當然,這些桌椅闆凳可不都是尋常人家那些僅用來吃食喝酒之用。
這些桌椅闆凳,全都是珍貴的木材所制,形态各異,色彩豔麗,光滑地木質闆面上,鋪設的是厚厚的絹帛軟墊。
那些溫軟的軟墊之上,或坐或倚,都是一些身穿黃色長衫的人,他們的左右兩邊,都各有一個身材曼妙,袒胸露背的姑娘正在喂食灌酒。
項靈的目光厭惡地從那些面目可憎的黃色衣衫人身上滑過,最後定在坐在最中間那張開椅之上的男子。
那人也是一襲黃衫,隻是,他身上的黃色,比其他的黃衫之人又淡雅了許多,他的身邊,也有美女環伺,隻是他的眼神,卻不像其他黃衫之人一般,在身邊女子的酥胸蠻腰上停留,而是落在自己正對面,整個大堂的中央高台上。
爲項靈帶路的青衣男子勒令項靈站在原地,自己則向中間那男子大踏步走去,到了近前,那青衣男子微微躬身,在那個男子的耳邊輕輕說了幾句,坐在正中的那名男子便将目光朝項靈這邊望來。
而項靈,方才還在看那個男子的眼神,此刻已經被中央高台上的人定住。
在那個朱漆的高台上,此刻正跪着一個人。
那個人,雖雙膝落地,面色中卻似乎沒有多少膽怯之意,他的眼光,此刻也正在朝這邊尋來。
項靈的目光碰到了高台上那個男人之後,瞬時便僵住了。
那人,不是杜康,還是誰。
杜康原本的眼神是有一絲疑惑,等到他看到項靈出現在這裏的時候,目光霎時間就變得又驚又怕。
項靈看到了杜康,便完全忽視了自己如今所處的環境,一擡腿便要往高台上去。
隻是,還沒有邁腳,她便感覺到自己雙肩一沉,整個人,便似乎被人拎了起來。
一左一右來了兩個身穿青衣的男人,将項靈架起便往大堂的中間而去。
高台上的杜康,看到了項靈被人加持,心中一驚,起身便要走過去,隻是,他剛剛站起身,便感覺膝蓋處傳來一陣劇痛,整個人便無力地重新跪坐在高台之上。
“喂喂喂,你們對他做了什麽!”項靈清楚地看到自己面前有一道白光閃過,往高台而去,随後便看到杜康跪倒在地上。直覺告訴她,肯定是這幫人裏有人在暗箭傷人。
項靈說着話的同時,左右兩邊的人已經将她放下然後将她按跪在地上。
項靈掙紮着擡起頭,目光正好對上了坐在正中的那個男人。
隻是這一對眼,項靈便有了一些恍惚。
原來,他,竟然是一個美男子。
明眸皓齒,縱橫劍眉,一身淡黃長衫,一襲墨色長發,一切都符合了項靈心中的古風男子标配。
隻是,他的眼神,不是項靈喜歡的那種溫暖或者清澈,而是滿滿的犀利。
“阿呦,少閣主告罪告罪,這丫頭前幾日剛撞了頭,連自己是誰都忘記了,不懂這裏的規矩都是我這當媽媽的不是,是我的不是!”項靈還在忘我地欣賞面前的這個男子,雲雨閣的媽媽已經手舞足蹈地爲她開脫了。
“王媽媽,你這雲雨閣開得也不是一年兩年了,我們地黃閣的規矩整個阿裏斯帝都連個要飯的都知道,怎麽到了你這裏好像都沒有什麽用了?”淡黃長衫男人旁邊,有一個穿着褐色長衫的人走上前來,對着王媽媽厲聲質問。
“該死,該死,都是我該死!”王媽媽一邊用力掌掴着自己,一邊對着那坐在正中至今面無表情的男子陪着笑,“少閣主,您海涵,就這一次,就一次,這丫頭我一定好好管教好好管教!”
“規矩可不能破。”那男子依舊沒有說話,那個褐色長衫的男人則露出了一絲笑容,“我們地黃閣的名聲,可不能被你雲雨閣的一個小小丫鬟給破了!”
“賴總管,您高擡貴手高擡貴手!”王媽媽笑哈哈地轉向那個褐色長衫之人,嘴角,是一些極其不自然的笑容。
“我說王媽媽,你活了這麽久,怎麽越活越不明白了,我說了,地黃閣的規矩不可破!”那被稱爲賴總管的人突然間冷了臉色。
“可是賴總管------”
“你,是來找他的!”王媽媽還待說什麽,坐在中間的那個男子卻突然開口說了話。
王媽媽一愣,不知道那男子話裏的意思,等到她看到那男子的雙目看的并不是自己,而是項靈時,才終于明白過來。
“你跟我說話呢!”項靈見那男子看着自己說話,有些不确定。
“你認爲呢?”那男子微微一笑。
項靈想起身,可是卻被身邊的兩個人緊緊按住,那男子似乎看到了項靈的意圖,左右掃了一眼,項靈身邊的人便都垂着頭往旁邊移了幾步。
歎了口氣,項靈騰地站起身,居高臨下看着那男子道,“你就是那個什麽閣的閣主?”
“大膽!”
男子身邊的人看到項靈竟然敢俯視他們的主人,一個個上前就欲動手。
男子擺擺手,臉上笑容不減,“我就是那個什麽閣的閣主,又如何?”
“看你長的眉清目秀的,看你的那些随從們長的也都不錯的,也沒有什麽見不得人的,爲什麽你們要把看到你們的人都當成煉丹的藥!”項靈的口氣中,是毫不遮掩的質問。
不要以爲項靈不怕死,也不要以爲她是學了那些個言情劇裏的女主角,整出些驚世駭俗的動靜來吸引男主的注意,我們的項靈可是經過了深思熟慮仔細推敲之後才有了以上的問話。
當然,這深思熟慮主要是對中間這個少閣主的人物分析。
首先,項靈想到,地黃閣的人入住雲雨閣已經有一段時間了,杜康如今還好好呆着,說明這個少閣主不是一個輕斷人生死的主。
第二,剛剛那個青衣男子發現自己的時候不是對自己手起刀落而是說少閣主要見自己,說明自己來此地,他是禀報過少閣主的。
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點,是那個少閣主對身邊那些姑娘和對自己的态度。
對身邊的紅粉似乎完全沒有興趣,對自己這個擅自闖入者第一句話不是說要了自己的小命,而是詢問自己前來此地的目的,這樣的人,必然是還可以講講道理的。
當然,講道理也要方法,這種看起來高高在上的少閣主,身邊必然少不了一些阿谀奉承唯唯諾諾之人,如果自己哭哭啼啼反而達不到目的。
所以,自己要反其道而行之。
看着被自己俯視卻流露出一副贊許神色的男子,項靈的心中,升騰起一種得意之色。
看來,自己的這個賭,是押對了。
那麽現在,就剩下好好想一番說辭把自己和杜康都救出去了。
項靈在尋思這些心思的時候,周邊的人,可都是膽戰心驚的。
他們沒有料到,這個不知道從哪裏冒出來的丫頭,竟然對他們的少閣主公開質疑。
項靈憑着自己的主觀對這個少閣主的品行進行了分析,身邊的那些人可是都領教過他們身邊這個喜怒無常的少閣主的手段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