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亦風疑惑的看着她：“借火？”
鄭老太轉過身，注視着爺爺的遺照，深吸一口氣道：“那天，你爺爺去和往常一樣，出門去釣魚，順着紅蓮河岸往上遊而去，在岸邊遇到了一位身穿黑衣的男人，那男人叫了你爺爺的名字，你爺爺他答應了一聲，然後那男人上前問他借了個火，你爺爺好心，就借了，可誰知道那個男人他不是人，是被‘放’來害他的，男人借的也不是火，是命啊！”最後那三個字語氣很重，幾乎是鄭老太是咬着牙艱難從嘴裏擠出來的。鄭亦風低頭聽着，看不見他臉上的表情，鄭老太接着道，“你爺爺回到家當天晚上，就說胸口不舒服，晚上睡覺的時候一隻在喊疼，呼吸十分困難，我見情況不好，慌忙給你爸打電話，你爸還有親戚們連夜将你爺爺送到縣醫院進行搶救，但一切都爲時已晚，第二天傍晚，你爺爺就不行了，下了病危通知，沒能熬過三天......”鄭老太哽咽着，歎口氣道，“從你走後，直到你爺爺下葬，他最大的心願就是見你一面，如今你回來了，他去看看你而已。”
鄭亦風低着頭問：“知道是誰幹的嗎？”
“沒事了，不提也罷，”鄭老太說着，點燃三炷香遞給他，道，“拿去，給你爺爺上香，”
鄭亦風不在多問，現在的他就像掉進一個漩渦，越陷越深，他将三炷香恭敬的插進香爐，心裏久久不能平靜，他心裏有太多的疑問解不開，轉過身，問：“爲什麽要把我送去城裏？”
鄭老太心裏咯噔一下，不知道爲什麽他就會這樣問，一時語塞。
“三奶奶！三奶奶！”院子裏突然闖進來一個人，大聲呼喊道。
鄭老太忙走出小屋，道：“怎麽了？大清早吵什麽啊？”
鄭亦風走出去，見這是個二十三四的青年，青年一見到他，愣了半晌，驚愕之餘才反應過來：“大......大哥......”
“大哥？”鄭亦風滿臉問号。
鄭老太忙介紹道：“這是你表叔家的兒子小勇，小你一兩歲呢，現在人家都是三個閨女的爸了，”說到這，沒好氣的白了鄭亦風一眼，“你什麽時候也給咱家開枝散葉？”
一說到這個話題，鄭亦風一陣無語。
小勇一拍腦門道，急道：“三奶奶，我媳婦她懷了！現在國家查的嚴，你也知道我爹，想要個帶把兒的......”小勇說着，有點難爲情。
鄭老太面色凝重，皺着眉道：“怎麽？拿掉還不成？”
“不不！”小勇連忙擺手，“這肚子是慢慢大了，我家老三還是個閨女，沒給上戶口，我爸讓我把她送人了，你看......”他猶豫了片刻，不敢正視鄭老太。
鄭老太一聽，氣的跳起來，罵道：“自己的親孫女兒都不要了？！你還是個當爹的！就那麽由着你爸？那麽大的閨女送人你不心疼嗎？”
“我......”小勇自知理虧，低着頭結結巴巴的道，“這......我爹他不是以死相逼嘛，我沒辦法才來求你了。”
鄭老太氣的直跺腳：“小勇啊！你家老三今年都兩歲多了，那麽大個女娃我往哪放？！”
“大哥......”小勇将目光投向一旁的鄭亦風，“你要幫幫我啊大哥！”
“我？”鄭亦風驚慌失措，“我能怎麽辦啊？”
小勇把心一橫，道：“實在不行！我隻能扔鬼樹林裏去了！”
“啪！”一記響亮的耳光回蕩在院落，鄭亦風驚訝的看着鄭老太，鄭老太氣得臉冒綠光，身體抖若篩糠，罵着：“逆子！那是一條命！來到你家就和你有緣！她身體流着你的血！豈是你說斷就斷？說扔就扔？鬼樹林是什麽地方？那是列祖列宗的禁地！你也不怕祖宗們晚上去找你談話？”
鄭亦風連忙道：“你這樣是犯法！是要抓去坐牢的！”
聽到坐牢兩個字，猶如晴天霹靂，小勇慌忙跪地上，抱着鄭老太的腿哭道，“三奶奶，我錯了！我不想坐牢，你幫幫我啊，今天要是沒辦法把老三安排好，我爹放狠話了，讓我回去給他收屍啊，三奶奶！”
“起來！瞧你沒出息的樣！”鄭老太吼道。
小勇抹了一把眼淚，站在一旁不敢說話。
鄭老太道：“你現在，到底有什麽打算？”
小勇低聲道：“我把老三帶來了，我爹說，三奶奶以前是接生婆，讓阿華在這裏生，因爲我之前有三個娃了，不能去醫院......怕罰款......”
鄭老太差點沒暈過去，道：“你爹可真有意思啊！鄭家怎麽就攤上這麽個‘寶’！真是家門不幸！你趕緊走！”說着正要将他趕出去。
這時，一位挺着孕肚的年輕女人站在門口，女人長相一般，身子纖瘦，那孕肚看上去大概七八個月大，手裏牽着三歲左右的女童，女童渾身髒兮兮的，就像從馬路邊撿來的一樣，女人慢慢走進，雙眼哭得紅腫，唯唯諾諾的道：“三奶奶、大哥......”
“阿華。”小勇忙上扶住她。
鄭老太見到場景，心裏軟了下來。長歎一口氣道：“既然都來了，還能怎麽樣？安心的在這裏住下吧，其他的，回頭再說。”
“謝謝三奶奶。”女人低頭道謝。
孩童驚恐望着鄭亦風，躲在母親身後不敢出來。鄭老太拉過孩童的手，搖頭歎氣：“造孽喲。”
“鄭亦風！小爺我回來！”門口傳來一聲驚呼。
鄭亦風回頭，見宋光明站在門口樂呵呵的道：“驚訝吧騷年！走！到我家喝酒去！”
“卧槽！”鄭亦風驚到，“你啥時候回來的？”
“剛剛到家！馬不停蹄來找你了！快點，别墨迹，有大事兒要跟你商量！”
“咳咳！”鄭老太重重咳嗽兩聲，沒好氣的道，“喲，二胖回來，還真是不一樣了啊。”
一聽這話，宋光明馬上明白過來了，忙笑臉賠不是：“奶奶别生氣，我這不是見着您心裏太激動了嘛。”
“二胖滿嘴花花，我才不信，阿風喝不了酒，你最好悠着點。”鄭老太意味深長的看了宋光明一眼，轉身招呼小勇和阿華進屋。
“喲！”宋光明輕聲在鄭亦風身旁小心嘀咕，“你奶奶還是那麽厲害。”
“對了光明，”鄭亦風問，“什麽大事那麽急着找我？”
“天大的事！快走！”宋光明說着，一把拽住他的胳膊往家裏跑。
宋家大院，許多人進進出出，臉上洋溢着笑容，似乎有什麽大喜事即将發生。
“爺爺！我來了！”宋光明一進院子就大聲嚷嚷。
“孫子回來了！”一位老人在多人的簇擁下走出屋外，鄭亦風認得他，是村長！村長一見鄭亦風，先是一驚，很快恢複常态，道：“阿風也來了，那進來坐。”
鄭亦風很不自然的笑着，宋光明拉着他進了屋。
屋裏擠滿了人，鄭亦風暗驚：這宋家不會是搞什麽家庭會議吧？小聲在宋光明耳邊道：“要不......我先回去吧？這都你們家親戚，我一個外人不太好......”
誰知這宋光明卻高聲嚷嚷起來：“胡說八道什麽？你是我兄弟！誰敢當你是外人？我第一人上前掀他！”
宋光明這聲音引得人們詫異的目光，鄭亦風滿臉黑線，人群中，看到端坐在沙發上的李老頭，鄭亦風心裏咯噔一下，見到這人，竟然莫名的感覺到心悸，李老頭身邊還坐着一位二十出頭的女子，女子面容姣好，梳着兩條大辮子，穿着保守，臉微紅，不好意思的低下頭。
宋光明小聲在鄭亦風耳邊道：“怎麽樣？就這女的，李老頭家閨女,家裏說給我介紹的對象，就這個！做兄弟的把把關。”
“還行啊，怎麽了？”鄭亦風答道。
宋光明瞪了他一眼道：“還行？你應該覺得不行！你知道我喜歡那種~那種~”說着在手裏比了幾個動作。鄭亦風立馬心領神會，兩人滿臉壞笑，看得周圍人雲裏霧裏。
村長忙道：“光明，趕緊過來坐下，陪你李叔喝兩杯。”
“好嘞。”宋光明答應一聲，拉着鄭亦風入座。
李老頭與村長偷偷互換了個眼神，暗想：好小子，我不去找你反倒自己送上門了。他神秘一笑，看得鄭亦風頭皮發麻。
“其他都各自去忙吧，”村長示意其他人退下，鄭亦風也跟着起來，卻被他叫住，“阿風你就留下，一起吃個飯，這些年在外邊兒，也多虧你照顧我們家二胖。”
這客套話說出來，鄭亦風有些不好意思，忙說：“村長，你過獎了，其實，都是我在麻煩光明。”
李老頭變得格外熱情，遞給鄭亦風一隻酒杯，道：“來，說那麽多，喝一杯。”
鄭亦風大驚，忙道：“李叔你看這多不好，你一個長輩......”
“哎呀，哪有什麽好不好？”李老頭有點不高興道，“怎麽？看不起我這個糟老頭？”
“不不！”鄭亦風連忙擺手。
李老頭笑道：“那就拿上，幹了這杯酒！”
宋光明也低聲道：“都這份上了，你就接下吧。”
鄭亦風現在是騎虎難下，看着李老頭手中散發詭異紅光的酒杯，一咬牙，仰頭咽了下去，李老頭滿意的點點頭，哈哈笑着，那刺耳的聲音，一直萦繞在耳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