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裏的祖先祠堂内,村長端坐在大廳中央,身後供奉着村裏曆代先祖靈牌,“祖德榮昌”四個黑底金漆大字**肅穆。幾名村裏輩分較高的老人們齊聚一堂,他們雖是花甲之年,卻老而益壯,神色凝重,看上去心事重重。李老頭坐在最後一排,焦急的等待着,門口,兩名年輕人攙扶着一位步履蹒跚的老太,老太腳踏一雙灰布鞋,身穿淡青色布衫,手拿念珠,一頭半銀半黑的長發盤在腦後,插着一支簡易發簪,收拾得幹淨利落,目光深邃,凝視着村長。見老太到來,老人們立刻站起來,一擁而上,七嘴八舌道:“鄭老太來了。”
“你來的正好,你最好給個合理的解釋!”
“你家那個災星回來!”
“實在找不到解決辦法了?”
“馬上要到鬼祭,真不希望再出岔子!”
……
鄭老太并不說話,慢慢說道道:“你們真有意思,腿長在他身上,他想去哪裏就去哪裏,那怕他要上天,你們誰攔得住?”
“你!”李老頭氣的雙目一瞪,捏緊拳頭。
“好了!别吵了!”村長一拍桌子站起來,吼道,“都安靜!回到自己位置上去!”
村裏的長輩們壓制内心的怒火,回到自己的座位上,鄭老太慢慢坐在一張黑漆木質太師椅上,示意兩名年輕人退下,沒有一絲感情,緩緩開口道:“話我今天就撂在這,誰敢動我大孫子一根頭發,我老太太,第一個饒不了他,反正,我是個要入土的人了,沒什麽可怕的。”說着,意味深長的看了對面的李老頭一眼。
李老頭心裏咯噔一下,瞬間炸了毛,怒道:“你什麽意思?”
鄭老太冷哼一聲道:“什麽意思?你不是比我更清楚?你壞事做盡,真不怕天譴?”
“鄭老太,你這話說的可不中聽!”一旁的王老頭開口道,“抓賊拿贓,你可不能張嘴說瞎話。”
村長大聲道:“好了!當年的事不要再提了,先解決眼下的事。”
鄭老太身體氣的發抖,壓制怒火,一字一句,咬牙切齒的道:“不提?哼,雖然我老太婆書讀的不多,但是,别忘記,當年要不是我鄭家,你們能在這裏安然度日嗎?說到底,那東西就算我老太婆現在放在這,試問,你們有誰敢拿?”
鄭老太的話,說中了大家的心事,全都紛紛低着頭,不敢答話,在場的人,沒有一個無不觊觎鄭家手中那塊令牌的,雖然隻是聽說,沒人沒見過那塊令牌,不過令牌一說絕對不是空穴來風,而鄭亦風很有可能就是令牌繼承人。
“姐啊,能不能少說兩句,”一旁的吳老太小聲的道,“大家都是鄉裏鄉親的,算了!說這話傷和氣啊。”吳老太說着,輕輕拍了拍鄭老太的胳膊。
“好了好了,”村長深吸一口氣道,“我今天去看過鄭家大兒子,沒什麽異樣,大家也不要疑神疑鬼的,那不過就是個普通的年輕人,我隻希望,我們村能和平安然,像以前一樣,民風淳樸,大家安安心心,舉行完鬼祭活動,祈求先祖庇佑。”
李老頭聽完,站起來道:“鄭家那小子回來,一定沒什麽好事!難道你們忘記二十五年前了嗎?”
說到二十五年前的事,衆人一驚,臉上寫滿惶恐,不安的目光投向鄭老太,鄭老太面無表情,那一年,她怎麽會不記得,就像一場噩夢,說起來,依舊曆曆在目,記憶猶新。
“好了,好了!”村長擺擺手,道,“我今天就想說,大家以後,不要在爲難那個孩子了,我們欠鄭家,太多了。”
“可是!”李老頭剛要開口說話,卻被村長阻止,李老頭心領神會,閉口不談。
鄭老太看得出他們之間耍的花腔,沒有當面拆穿,村長接着說:“大家交代下去,該說的不該說的,都明白吧?”村長緊緊盯着衆人,希望從衆人目光中,得到肯定的答案,衆人低頭不說話,村長滿意的點點頭,特别囑咐鄭老太,“鄭老太,你也一定不想看到當年的悲劇重現吧?”
鄭老太陰沉着臉,一怒之下,轉身走出祠堂。見她走遠,村長連忙打發其他人離開祠堂,唯獨留下了李老頭,村長爲祖先上了柱香,對着身邊的李老頭緩緩開口道:“你知道怎麽做了嗎?”
李老頭沉思片刻問:“還用那個方法嗎?”
村長瞪了他一眼道:“對!還要快!”
“我知道了,村長放心,不過……”李老頭看了看村長,欲言又止。
村長拍拍他的肩膀道:“行了,你在鬼樹林偷種罂粟的事情,我會替你保密的,不過,你必須盡快下手,我恐怕時日不多了,辦成,下一任村長,我保舉你上任!”
一聽這話,李老頭瞬間雙眼放光,點頭哈腰道:“好!好!放心,我一定辦的妥妥的!”
“去吧。”
“哎!”李老頭點頭答應,轉身跑出祠堂。村長機警的環顧四周,見沒有一個人,走進祠堂内部,偷偷挪動緊靠在牆壁上的木櫃,伸手一推,一扇活動石門赫然出現在眼前,村長從懷中掏出手電筒,照着亮,偷偷溜了進去。
石門内,一條青石闆鋪成,隻能容一人通過的狹窄過道出現在腳下,稍胖一點的人必須要收腹才勉強通過,過道筆直的通向黑暗深處,村長打着手電,順着過道走上了台階,不一會,一扇色澤深重的木門引入眼簾,村長掏出鑰匙,熟練的打開木門,這間不到三平米的小房間内,充斥着一股藥酒的味道,四周堆滿了瓶瓶罐罐,那紅色的液體中,浸泡物在昏暗的手電光下,若隐若現,一張小方桌上擺着一本殘破的藍皮筆記本,上面早已布滿灰層,村長大步上前,捧着那本筆記本輕輕吹掉上面的灰塵,将它小心翼翼的裝進衣兜内,重新将門合攏。
鄭老太點燃三支香,對着牆上那張黑白遺照,自言自語道:“老頭子啊,我給你燒的東西,你都收到了嗎?大孫子今天回家了,你看見了沒?我還沒來得及去看他一眼呢,不知道,我還能不能認出他。”鄭老太說着,抹去眼角的淚水,接着道,“姑婆明天從鎮上回來了,明明那人就在眼前,我卻沒有能力給你報仇啊,你走的真是冤枉,爲什麽當初不聽我的話呢,他們又要搞事了,你一定要保佑大孫子平安無事。”說完,将香插在香爐上,扭頭看着窗外院子内,一個灰色的人影站在院内,低着頭不發一語,靜靜聆聽着她的訴說。
“咯咯咯~~”一聲陰慘慘的笑聲突然在耳邊響起,鄭亦風吓得猛然睜開眼睛,隻見一顆腐爛不堪的人頭正貼在自己鼻尖,那股惡臭熏得他胃部翻滾,眼睛酸疼,無數蛆蟲在那張惡心的臉上肆意扭動,在空洞中爬進爬出,無唇的口中,黃色膿水就像擰開的水龍頭,不停外溢,看得鄭亦風頭皮發麻,渾身寒毛直豎,“啊!”他驚叫一聲!一巴掌朝人頭狠狠拍去,“嗖~”人頭飛出,一股拉扯般的疼痛襲擊腹部,鄭亦風下意識捂着肚子蹲下,眉頭緊皺,定睛一看,一束黑的發亮的長發從他腹部伸出,正與那令人作嘔的人頭緊密相連!
“擦!”鄭亦風大罵一聲,一把抓住頭發,拼命往外拔,每拔一寸,那痛感傳遍全身,痛的他渾身痙攣,一想到自己和這麽惡心的東西連在一起,心裏的恐懼與厭惡已經将疼痛抛之腦後,咬咬牙,狠下心來,大力一扯,拔出血淋淋的一節長發,人頭看出了他的舉動,忙從遠處飛來,怪叫一聲,張開大口朝他撲來,鄭亦風下意識擡手擋住,人頭的上下颚就像一把有力的鉗子,狠狠咬在他胳膊上,血瞬間噴湧而出。“啊!”鄭亦風疼的叫出聲,盛怒之下一把抓住人頭的長發,用勁拉扯,“撕拉~”一聲,整個頭皮被完整的扯下來,鮮血淋漓,人頭吃痛,咬得更緊了!鄭亦風另一隻胳膊使不上勁,感覺快要被它要斷了,蛆蟲掉落在傷口上,興奮得扭動肥大的身子,順着人頭咬下的孔洞鑽入鄭亦風皮肉内,鄭亦風隻覺得手臂又痛又麻,額上青筋突起,看到這一幕,驚得冷汗直冒,顧不上惡心,慌忙伸出另一隻手呈爪形,就像一把鋼叉,有力的紮進人頭五官内,“啊!”他發出一聲怒吼,雙目變紅,狠狠将人頭硬生生扯成了兩半,扔到身後,後背發出淡淡的紅色微光,人頭沒了五官,在地上不停撲騰着,就像一條被人撈上岸的魚,在做垂死掙紮,一個大窟窿不停往外噴血,染紅了他跟前的空地。
鄭亦風跪倒在地上,感覺不到一絲疼痛,一隻胳膊不停往外冒血,他機械的伸出另一隻手,不停拉扯着從腹部流出的長發,他眼睛一片腥紅,就像兩顆深紅色的寶石,看不見原本清澈的眸子,一滴溫熱的血淚劃過他慘白的臉頰。
這些頭發似乎永遠沒有根部,拉出的長發在他面前形成一灘血水,沒完沒了,他的動作越來越緩,最終軟癱在地上,暈死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