隊長一聽,連忙走過去刨鄭亦風腦袋下面的土,果然,露出了一節發白的脖子,隊長喊道:“快來幫忙!!身子埋在下面了!”由于鄭亦風處于深度昏迷狀态,身體被埋在地下,乍眼一看還真以爲就剩下了一顆腦袋。
搜索隊員們聽到命令,匆忙奔過去七手八腳徒手開挖,宋光明一看鄭亦風還活着,立刻喜出望外,加入了挖掘隊伍,很快鄭亦風的整個身子露出來,令人稱奇的是,鄭亦風居然渾身是血,雙手背在身後,站着被人埋下去的,看着就像種在地裏的紅蘿蔔……
大家倒吸一口冷氣,來不及多想,手忙腳亂的将他從坑裏拖出來平躺在地上,他裸露在外的胳膊上,一道道紫色勒痕看得人觸目驚心,隊長檢查了一下他的傷勢,能感覺到他微弱的呼吸,不知道他被埋在這裏多久,當務之急是立刻送他去醫院。一群人準備好簡易擔架,急忙将他送往了市中心醫院。
邺都城内,白衣人靜靜看着眼前的鄭亦風,心情十分複雜道:“他們很恨你……”
鄭亦風苦笑着說:“我知道,這裏的人看我的眼神就像我欠了他們幾百萬一樣。”
白衣人低頭輕聲笑道:“沒關系嗎?”
“什麽?”鄭亦風扭過頭,不解的看着他。
白衣人指着城外道:“被如此記恨着,真的沒關系嗎?”
鄭亦風擺擺手,摸了摸身旁三五童子的頭道:“我都不記得發生過什麽,莫名被記恨,我能有什麽辦法,其實……我很想知道真相,隻是,我想不起來,你知道一些什麽嗎?”
白衣人一手托着下巴,眯着眼睛道:“你這樣子挺好,有些事情,忘了總比想起來要好的多。”
“可是……”鄭亦風還想問點什麽,這時,耳邊突然響起了宋光明微弱的聲音,“鄭亦風……阿風……”這聲音好像是從很遠的地方傳來,飄忽不定。
白衣人低頭看着三目童子,微笑着道:“你要走了嗎?”
“嗯,”鄭亦風答應了一聲。三目童子站起來,慢慢往前走,鄭亦風不知道它想去哪裏,立刻追了過去,問,“你去哪?快,我們回家了!”說着,他的身子逐漸變得透明,三目童子目光堅定,踏上了石橋,它忽然想到了什麽,轉過頭依依不舍的看着他,眼睛閃着淚花。鄭亦風一下子懵了,喃喃自語,“走……跟我回家……”
“嗷嗚~”三目童子仰天長嘯一聲,在與他做最後的道别,鄭亦風意識到了什麽,眼睛有些濕潤,看着三目童子的身影消失在石橋盡頭……
“回去吧。”白衣人看着他,輕聲說。
鄭亦風的身子在發抖,他不知道自己的現實世界已經一團糟,眼前浮現出與三目童子的點點滴滴,就像電影一樣重複着,一滴溫熱的淚水,劃過他蒼白的側臉,他無法表述此刻複雜的心情,無力的問:“我身邊的人……最終,都會因爲我而離去嗎?”白衣人不回答,靜靜的看着他,他突然哈哈大笑起來,就像一位瘋子,大聲問他,“我,是不是不應該活在那個世界?”
白衣人皺着眉,一把将他抱住,在他耳邊輕聲說:“回家吧……”
回家……鄭亦風聽到這兩個字,腦子裏浮現出很多奇怪的片段,這些片段雜亂無章,根本無法拼接在一起,他把頭深埋在他冰冷的肩膀,他覺得身體一輕,伴随着一道微光,消失在他眼前。白衣人閉着眼睛,感受着曾經殘留指尖的氣息,他在心裏不停的問自己:我到底是誰?
群山環繞之下,河面開滿了朵朵紅蓮,在這碧綠的河水中,一望無際,紅與綠交相輝映,陽光柔和的灑在水面上,波光粼粼,兩位少年乘坐竹筏,悠閑地穿梭在紅蓮叢中,整個畫面,美得就像哪位名家大師寄情山水間的精心畫作,其中一名少年撐着竹竿,道:“馬上就到了,說實話,我會全力以赴!到時候,可别說我沒讓着你。”說着,嘴角揚起自信的笑容。
另一名少年随手摘下一朵紅蓮放在眼前,那淡淡的清香,撲鼻而來,令人身心愉悅,他溫和的笑着,道:“打打殺殺的,不适合我。”
撐杆少年一聽,打趣道:“怎麽?難道你想學姑娘家繡花?”
“去!不許胡說!我隻是懶罷了。”
撐杆少年哈哈大笑起來道:“哥,你别總是一副很悠閑的樣子好不好,能不能認真點啊,那裏面可不是開玩笑的。”
“我哪次不認真了?”
“問題是,你那裏認真過?”
“對你,我一直很認真啊,你是我唯一活在世上的親人了。”
撐杆少年沉默片刻道:“放心,我一定會保護好這個國家,保護你。”
他低着頭,看着水中的倒影,陷入沉默。
岸上,一位少女紅衣如火,完全融入了紅與綠的畫卷中,她看着他們的竹筏緩緩而來,吼道:“你們兩個太慢了!”
遠處,那一身白衣輕盈的落在一朵紅蓮之上,目光柔和,這是有關他的記憶,那段美好而久遠的回憶……
是夢嗎?鄭亦風緩緩睜開眼睛,眼前的世界一片雪白,他暗自慶幸,不再是黑暗。一張布滿油脂的大臉突然出現在他眼前,鄭亦風本能反應,一拳朝那張臉打去,“握草!你妹啊!你小子恩将仇報!早知道不救你了!混蛋!”鄭亦風回過頭,見宋光明捂着受傷的那隻眼睛怒視着自己罵着。
鄭亦風張開嘴,聲音十分沙啞,就像七八十歲的老頭,慢慢問:“這……是哪?”
“醫院!”宋光明沒好氣的白了他一眼道。
餃子坐在他身旁,一隻手緊緊抓住他的胳膊,那雙杏仁美目腫的像兩顆核桃,她滿臉淚水,已經哭得說不出話了。
鄭亦風慢慢撐着身子斜靠在床頭,呆呆的盯着牆壁,不發一語。宋光明見他癡癡呆呆的模樣,心情立刻緊張起來,伸出一根手指小心的戳了戳鄭亦風的腦袋,見他腦袋還是圓滾滾的,沒有扁下去,長長的松了口氣,拍着胸口說:“還好還好……”
餃子瞪了宋光明一眼:“胖子!”
鄭亦風想了很多,終于擡起頭問宋光明:“是不是發生了什麽事?”
宋光明面色凝重,一屁股坐在他旁邊,那腰間一圈脂肪瞬間變成一個救生圈,他看了一眼餃子,回過頭盯着鄭亦風道:“王叔……死了……你知道嗎?”
鄭亦風驚訝的看着他,忽然想了紅玉,忙問:“紅蓮!銅鏡!是不是不見了?”
宋光明點點頭道:“在你失蹤那幾天,我們去過你家……”說到這,他臉色變得很難看。
鄭亦風等了很久不見他開口,急忙問:“我家怎麽了?!”
宋光明深吸一口氣,說:“你家三眼狗……死了……”鄭亦風仿佛受到了晴天霹靂,張着嘴半天說不出話,宋光明接着說,“死得……還挺慘……”
鄭亦風瞬間跌入谷底,不敢相信他說的一切是真的:“怎麽會這樣?那貓呢?”
宋光明疑惑的看着他問:“貓?什麽貓?”
“靈貓!”他幾乎是吼出聲。
宋光明撓撓頭道:“我們去的時候就隻看到三眼狗的屍體,沒見着什麽貓,”他突然話鋒一轉說,“哎我說……你那天去找王叔了嗎?”
“哪天?”
宋光明想了想說:“上周三下午,我還給你打電話說銅鏡被王叔拿去了。”
鄭亦風搖搖頭說:“我沒有過去,我打電話找王叔确認,他讓我去單位……然後……我……”說到這,他覺得腦子有點亂,不知道應不應該告訴他那天發生的事情。
宋光明意識到他有所隐瞞,一本正經的說:“阿風,我們是哥們兒,有啥事兒就像個爺們一樣痛痛快快說出來!憋着你不難受啊?”
一旁的餃子察覺到他們各懷心事,低着頭默不作聲。鄭亦風回頭看着餃子說:“我有點餓了……突然想喝粥……”
餃子擡起頭,知道他是故意支開自己,擠出一個不太難看的笑容,道:“好,我去給你買。”
見餃子離開病房,鄭亦風沉默片刻,看着宋光明問:“你說我失蹤了?”
宋光明一聽,差點從床上摔下來,欲哭無淚的說:“我天!你都失蹤了六七天了好吧!上周三下午給你打過電話,隔天就收到王叔去世的消息,王叔去世那麽大的事你都不來,打電話一直關機!可把我氣的!後來越想越不對勁,就報了警,在你家門口聞到奇怪的味道,強行破門而入,結果……發現狗死了……死狀很奇怪,四肢反轉,舌頭還被拔出來扔在一旁……”
“别說了!”鄭亦風打斷他的話,冷冷的道,“後面呢?”
宋光明愣了會兒,道:“就在昨天,我們在城郊荒山找到你了……你被人埋在土裏,隻有一個頭露出地面……我們七八個人手忙腳亂把你挖出來,連夜送到這裏,話說你那天到底經曆了什麽?爲什麽跑到那種荒無人煙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