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亦風不知道如何去訴說,道:“說實話,我也不太清楚。”
老頭嘿嘿笑出聲道:“小年輕,你叫什麽名字?怎麽回來這個村的?”
鄭亦風擡頭看了一眼灰蒙蒙的天說:“大叔,叫我阿風吧,我是被那些屍體追着來這裏的。”
“哼,那些鬼東西,”老頭惡狠狠地說,“早晚有一天,我一定要把他們全炸光!”
鄭亦風看着老頭問:“對了大叔,這些屍體從什麽地方來的?”
“船……”一旁的小孩開了口,目光充滿恐懼,“會飛……”
老頭看了小孩一眼說:“這些東西都是從鬼船上來的。”
“鬼船?”鄭亦風疑惑的看着老頭。
老頭盯着眼前的火堆,不緊不慢的說:“嗯,這裏曾經是很甯靜和平的小山村,事情還得從幾個月以前說起,那天早晨,村民們和往常一樣外出勞作,我也在院子裏倒騰炮仗,不一會兒,聽到村裏孩子們的驚呼,我順着孩子們手指的方向望去,天空中,慢慢飄過來一艘大船!我老漢活了那麽久第一次見會飛的船啊!那船桅杆上站滿了黑色的烏鴉,那烏鴉個頭老大了,額,有這麽大……”老頭說着,用手在自己面前誇張的比劃起來。
大烏鴉?鄭亦風想了想說:“大叔,您接着說。”
老漢咧開嘴,露出一排煙熏的黃牙笑道:“那船是木頭做的,非常大,從遠處慢慢飄過來,不一會,就看到有東西掉下來,村民們好奇,紛紛停下手裏的活計上前查看掉了個什麽寶貝,那東西全身白色,就像蟬結下的繭,表面光滑,覆蓋着不知名的粘液,孩子們好奇,用棍子去捅,那東西很快就會恢複原樣。這些繭,一個兩個往下掉,最後越來越多,圍觀的村民也越來越多,都在議論這會飛的大船,簡直就是千百年不遇的奇觀!”老頭說到這,頓了頓,接着說,“噩夢也就此開始了……從那些繭中,生出來這麽些鬼東西,見人就吃,見到活物就咬,全村将近一百來号人啊,一天之内……就剩下老漢和小娃了……”老頭梗咽着,抹去眼角的淚水,恨得咬牙切齒。
一旁的小娃忍不住“哇哇”大哭,鄭亦風覺得心裏很不是滋味,看到這一老頭,帶着個孩子生活在這種地方,實在可憐。這些屍體,都是從一艘會飛的大船上的,那麽那艘大船究竟從哪裏來?
不知不覺,天色漸漸暗下來,老頭起身說:“我下去看看,鐵門都鎖好了沒。”鄭亦風看着他佝偻的身影,又看了看躺在自己身邊熟睡的小娃,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幫到他們。
“小年輕!!快下來幫忙!!”樓下傳來老頭焦急的呼喊。
鄭亦風一聽,連忙起身奔下樓去,隻見鐵門已經被屍體們撞彎,而那些屍體,有的已經撞死在地,其他屍體并沒有停止撞擊,鄭亦風倒吸一口冷氣,被屍體的毅力吓呆了,老頭從教室裏拉出桌子急匆匆的喊道:“别傻站着!拉桌子堵住樓道!”
“哦!”鄭亦風慌忙跟着從兩旁的教室中拖出課桌,幫忙老頭封住樓道,很快便切起了一道圍牆,這樣就算屍體撞爛了鐵門,也暫時進不來。
老頭覺得不保險,扭過頭說:“小年輕,你在這裏看着!我馬上回來!”
“啊?大叔?”鄭亦風完全沒明白老頭說了什麽,隻見老頭已經匆忙奔上了樓。透過縫隙,眼前自殺式撞門的屍體看得他膽戰心驚,不禁慢慢挪動身子後腿。
“嗷嗚!!”屍體身後,傳來野豬的嘶吼!鄭亦風暗罵一聲:“md!這種時候還來搗亂!”
野豬橫沖直撞,在屍群中來回踩踏,屍體哪裏招架得住這大蹄子,來不及躲閃的都被踏成了肉泥,野豬回過頭,好像嗅到了鄭亦風的氣味,瞬間就像見到了親媽一樣!踏着屍體一路狂奔而來!“卧槽!”鄭亦風大罵一聲慌忙上樓。野豬歪着頭,用它厚實的背部撞擊鐵門,野豬的破壞力要比屍體大得多,兩三下便将撞鐵門撞飛,不管攔路的課桌,在狹小的樓道中不停往裏擠;屍體們見鐵門打開,高呼一聲表示慶賀,隻可惜野豬身體太過于龐大,卡在樓道中上不去,下不來,屍體們隻能被堵在了後面;四肢爬行的屍體紛紛爬上牆壁,從野豬頭頂爬進走廊,挨個教室尋找他們的蹤影。
鄭亦風一邊跑一邊大喊:“大叔不好了!!屍體殺上來了!”
老頭站在三樓樓梯口,面前擺滿了自制炸藥,笑着:“哼,來吧!炸死它們!”
鄭亦風看着老頭這架勢,感情是要同歸于盡啊!身後傳來屍體們的嘶吼,鄭亦風沒有多想,連忙奔到老頭身後,幾具四肢爬行的屍體趴在牆面,嘴裏發出一聲嘶吼,“滾你m的!”老頭罵着,點燃一支大炮仗扔過去,屍體跳起來一口含在嘴裏,“趴下!小年輕!”聽到老頭的喊聲,鄭亦風忙捂着耳朵蹲在地上,“碰!”一聲巨響,屍體被炸得四分五裂,空氣中彌漫着火藥和烤肉的味道。
鄭亦風看得目瞪口呆,沒想到這東西那麽好用,不禁拍手叫好。
“哼哼,”老頭驕傲的擡起頭,罵道,“狗東西,知道厲害了沒?”其他屍體見狀,鬼叫着朝他們撲來,老頭一點也不害怕,一度大義淩然的模樣對鄭亦風說:“小年輕,你快走,老頭我要最後讓自己炸一次!能見到個活人,心滿意足了,快走!”老頭說完,絲毫沒給鄭亦風交流的機會,大手用力将他身後一推,罵着:“老子炸死你們這群禍害!”
鄭亦風咬咬牙轉身就跑,看着這三層樓的高度,他不敢往下跳,這時,他看見遠處出現了老頭說的鬼船,它那龐大的身軀從遠處看起來就像一條巨鲸,船身整體線條流暢,完美的弧線,古樸不失大氣,在空中揚帆起航,桅杆上站着密密麻麻的黑色大烏鴉,黑壓壓一片就像一朵籠罩船身的烏雲。甲闆上,鄭亦風看到了自己無比熟悉的白色身影,那人衣袂飄飄,俊逸若仙。
鬼船慢慢朝這邊駛來,這時候,身後傳來一聲爆炸,這聲音響徹天空,震耳欲聾,一股巨大的沖擊力擊飛了站在邊緣的鄭亦風,他飄向空中,回頭見那棟鄉村小學在一層煙霧中轟然倒塌,瞬間變爲廢墟,鬼船漸漸駛進,鄭亦風感覺身體一沉,落在堅硬的甲闆上。
“咳咳……”鄭亦風慢慢爬起來,咳了幾聲,回過頭,見自己身邊全是白繭,這些大烏鴉們正忙着把繭往下抛,而白衣人就靜靜站在甲闆上,目光注視着遠方,不發一語。鄭亦風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一切,他不相信白衣人會幹這種傷天害理的事,喃喃自語:“這不是真的……這不是真……這一定不是你幹的……”
“如你所見。”白衣人淡淡的說着,沒有一絲情感。
鄭亦風沖上去一把拉住他的胳膊質問道:“爲什麽要這麽做?他們不過是無辜的老百姓!你爲什麽要這樣做?”
白衣人轉過頭,迷惑的看着他。
鄭亦風松開手,頹廢的靠在護欄邊,眼前浮現了老頭和小娃絕望的臉,無力的說:“爲什麽……你會是這種沒有絲毫憐憫的人……”白衣人沒說話,靜靜聽着,鄭亦風擡頭看着他,眼眶紅潤,微怒道:“放我下去!你這個混蛋!”
白衣人覺得很可笑,嘴角上揚,冷笑着說:“你跳下去吧。”
“!!”鄭亦風趴在護欄上往下看,下面雲霧缭繞,根本看不清自己在什麽地方,也不知道跳下去以後生還的希望是多大,他咬咬牙,瞪着白衣人:“算你狠!”
“哈哈!”白衣人爽朗的笑聲此刻在鄭亦風聽來十分刺耳,白衣人看着他溫和的笑着說:“陪我轉轉吧。”
“切~”鄭亦風把臉轉過去不看他。
“哈哈~”白衣人絲毫不生氣,依舊笑着,“冥船快到達下一個地方了。”
冥船?鄭亦風看着他完美無暇的側臉問:“到哪?”
白衣人示意鄭亦風到他身邊來:“你過來。”
鄭亦風來到他跟前,順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那是一座燈火通明的現代化都市,閃爍的霓虹彩燈下行人來來往往,穿着時尚,從船上往下看,熱鬧非凡,兩旁的辦公樓裏,上班族們忙碌的穿梭在辦公桌前,身後的烏鴉們已經将繭扔幹淨了,白衣人靜靜看着,烏鴉們振翅飛起,齊刷刷四散開來,就像一隻隻地獄來的惡魔,襲擊着城市中毫無抵抗力的人。
“喂!!你在幹嘛!!”鄭亦風不解的看着他。
白衣人不說話,隻見烏鴉們破窗而入,襲擊辦公樓,人們驚恐的尖叫着,四散逃離,有的當成被烏鴉啄食,瞬間變成森森白骨,被烏鴉選中的人會被直接抓到船上,烏鴉張開嘴,一團團白色的嘔吐物慢慢腐蝕着人的皮膚,伴随着那人凄厲的哭喊,最後慢慢變成繭……
耳邊傳來人們絕望的呼救聲,哭喊聲,這裏瞬間淪爲地獄!鄭亦風再也受不了,一把抓住白衣人的肩膀怒道:“夠了!夠了!爲什麽……爲什麽要這樣!他們都是無辜的人啊!”
白衣人覺得很奇怪說:“這不是你生活的現實,這裏的一切,每天都在重複,周而複始,也不會停止。”
鄭亦風呆呆的看着他問:“你每天……都在殺戮嗎?”
白衣人聳聳肩說:“你再說什麽呢?我不過是搭個便船罷了,這船的主人,是它們。”白衣人說完,指了指身後的大烏鴉。
鄭亦風聽完,松了一口氣,心情有所好轉道:“對不起,我還以爲你……”
“有點兒意思~”白衣人淡淡笑着。
冥船慢慢朝着月亮前進,鄭亦風覺得眼前一陣眩光,照的他睜不開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