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這一刻,張道一仍沒覺得有什麽不妥,他沒去看馬公子,徑直走進了屋子。
屋子很大,門口躺着幾個膀大腰圓的大漢,都趴在肉案子旁暈倒了,地上有不少被剔幹淨了肉的白骨,堆成了一小堆,肉案子上零零散散的擺放着大大小小的肉塊,從大漢手上專業的剔骨刀來看,這些人應該是屠夫,可這裏不是市集,怎麽會有這麽多屠夫呢!?
張道一小心的繞過挂在屋子正中央的一層層肉排,繼續向前走,他剛走了幾步,忽然覺得有點奇怪,他瞪大眼睛仔細的看了一眼挂在鐵鈎子上的肉排,覺得這肉排有點奇怪,怎麽會沒有四肢呢?!一扇肉去掉頭和尾就行了,怎麽還要砍掉四肢?!
話說,這肉排到底是什麽肉?!豬肉?!不像,這肉排太小了隻有豬肉排的一半大,獐子肉?!不像,獐子肉的肉排應該比這要小的多,張老道一時也想不出這是什麽肉,不過,他看了看屋子裏挂的密密壓壓的肉排,自言自語道:“我的乖乖,這少說也有幾千斤肉了,能在這兵荒馬亂的年月,搞到這麽多肉還真有本事。”
張道一繼續向前走,答案揭曉了,幾十個膘肥體壯的大漢昏倒在地,三十多個肉案子,擺的整齊有序,等等,那是什麽?!
張道一覺得眼前一花,他仿佛在窗前看到了什麽不該看到的東西,張道一緩緩轉過頭,窗口的鐵鈎子上挂着一張張人皮,張道一看着被風吹的晃晃悠悠的人皮,覺得毛骨悚然,他強自鎮定,把目光看向了肉案子,一雙雙瞪的圓溜溜的眼睛正死死的盯着他看,張道一打了個機靈倒退了兩步,一顆顆血淋淋的人頭整齊的擺放在肉案子上,所有頭顱上的眼睛都瞪的圓圓的,仿佛都在看着他,怎麽,怎麽會有這麽多人頭?!難道說。。。。。。
張道一踉踉跄跄走到肉案子前,他第一個看到的是個痛苦的女子,這女子的頭已經被整齊的剁下,身子光溜溜的躺在肉案子上,肚子已經被劃開了一道大口子,一個大漢撲倒在肉案子上,一手抓着刀,一手抓着一顆心,這。。。。這是。。。。。
張道一瘋狂的繼續向前走,看向一個個肉案子,躺在肉案子上的是一個個被**了的人,男子,老人,婦女,孩子。。。。。。
這是一個十幾歲的孩子!
“不,不,不!!!”
張道一的眼睛瞬間變的通紅,他瘋狂的喊道:“不!不!不!”,發瘋似的向外跑去,在快要跑出門口的時候,張道一腳下一滑仰面栽倒,借着明亮的陽光,他看清了屋頂,一雙雙圓溜溜的眼睛正從屋頂死死的盯着他看,數百顆人頭挂在屋頂的鐵鈎子上晃悠着。。。。。。
“不!不!”
張道一帶着哭腔,發瘋似的沖出了屋子,眼前一黑,摔倒在地。
過了許久,張道一聽到了焦急的呼喚聲:“張道長,您快醒醒,張道長!”
張道一隻覺得眼皮發沉,四肢無力,他覺得自己的心正隐隐作痛,仿佛被什麽東西鑿穿了,又仿佛正有一雙手死死的攥着他的心,在揉搓着。。。。。。
張道一緩緩睜開了眼睛,難過的說道:“我沒事,我沒事,我隻是覺得心痛。。。。。。”
綠傘仙踱到張道一面前說道:“張道長,你現在知道‘開封失德’到底指的是什麽了吧?!”
“唉。。。。”
張道一無力的歎了口氣。
狼天霸抱着張道一的頭,蟒天剛正在掐他的人中,其他護法沉默不語,狼天霸無奈的說道:“道長,其實,我一進院子就聞到了人肉味,唉。。。。。。”
蟒天剛苦笑着說道:“道長,您千萬不要責怪我們,人性的醜陋,您早晚都要看清楚,您今天了解了,我看也沒什麽不好,烹子而食的事,曆朝曆代都有!”
“呸!”
花捕頭啐了一口吐沫,罵道:“這不是被人圍困糧草耗盡的孤城,沒有烹子而食的理由,而且,這些人是在賣人肉,賣人肉!”
花捕頭近乎瘋狂的咆哮着,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他的身上,吐得膽汁都要吐幹淨了的馬公子,擡起頭,有氣無力的說道:“這個賣人肉的作坊到底是誰開的,啊綠姑娘,你既然能帶我們找到這,想必你都已經查清楚了。”
綠傘仙平靜的看着馬公子說道:“這是個能通天的人物,光靠咱們這些人,恐怕對付不了他,得找馬指揮使才行。”
馬公子思慮片刻用力的點了點頭,随後吩咐道:“蔣百戶,你快差人把這裏的情形禀報我爹。”
“是。”
蔣百戶應了馬公子一聲,正要吩咐手下人辦事,忽然,院外一陣大亂,有人高聲喊道:“來人,把這大宅圍了,爺我要進去辦案,閑雜人等都不得靠近。”
“是。”
馬嘶人沸,兵勇奔跑的腳步聲,伴随着甲葉碰撞的聲音,讓人振聾發聩,蔣百戶不悅的問道:“發生了什麽事?!”
啊!~~~~~~~~
啊~~~~~~~
沒人回答他,隻有一聲聲慘叫從前面傳來,蔣百戶全身的汗毛瞬間顫栗,我的天,來的不管是什麽人,都不是善類,二話不說就殺人,這可不是什麽好兆頭,自己今天保護的可是督指揮使司馬指揮使的公子,若是有個閃失,這位馬大人非得抛了他們蔣家的祖墳不可。
想到這,蔣百戶拼盡全力喊道:“來人!戒備!”
“是。”
四十多名兵勇各拉兵刃擋在了二層院子的門口,蔣百戶抽出腰刀,站在院子門口喊道:“外面來的是哪裏的兵馬?!我乃督指揮使司衙門護軍頭領蔣百戶,來的是哪個衙門的兵馬?!”
蔣百戶先自報家門一是想威懾對方,讓對方别胡來,二是心存僥幸,萬一是自己家來的增援呢?!可千萬别大水沖了龍王廟。
花捕頭,輕哼了一聲說道:“糊塗,這會來硬闖的,能是什麽人?!定是這人肉黑作坊的人。。。。。。”
馬公子眯着眼睛站起來,說道:“我就不信,在開封府還有敢動我的人?!扶我過去!”
蔣百戶猶豫了片刻,還是照辦了,馬公子站在一把太師椅上,喊道:“來者何人?!快快報上名來,我乃豫州督指揮使司馬指揮使的公子,來的是哪位将軍?!隻要是豫州境内的将軍都應該認識我吧?!”
馬公子話音不大,卻字字珠玑,讓人聽的真真切切,對面果然有了反應,一個中年男子的聲音傳來:“怎麽?!是馬公子在此?!”
說話間,一位玄甲将軍拎着一柄闆門大刀,催馬來到衆人面前,馬公子一見此人,心裏咯噔一下子,這位玄甲将軍是位千戶,姓左,是開封少數幾個敢跟他爹作對的人。
左千戶治軍有方,是個能人,手下三千玄甲軍是精銳軍士,馬公子他爹馬指揮使是有意拉攏的,可這位左千戶是位奇葩,竟然跟周王勾搭在一起,早些年,大明朝剛建立那會朝廷對藩王的态度是寬容的,可自從永樂帝後,朝廷就不允許藩王養太多私兵了,每年各地的藩王都要把手中私兵的人數向朝廷彙報一次,朝廷還要抽查一遍,這是防止藩王作亂。
對藩王的私兵管理都如此之嚴,就更别提武将與藩王過從甚密了,一經發現,清的處罰是降職調離,重的就要獲罪發配了,可這位左千戶就是頂煙上,公開的跟周王眉來眼去,言官們告了他好幾次,可朝廷隻是下了申斥他的旨意,并沒深究,開封的官員們都弄不明白情況了,不知道是因爲周王的權勢太大,朝廷忌憚周王,所以不追究左千戶,還是左千戶朝裏有人,反正在參了左千戶三本之後,言官是不吱聲了,左千戶得寸進尺,幹脆不聽豫州督指揮使司的調令了,唯周王爺馬首是瞻。
這麽一個刺頭将軍竟然到了這?!馬公子有了不好的預感,他平複了一下激動的情緒,老練的說道:“我當是誰?!原來是左千戶,今日,蔣百戶奉了我爹的令來查個案子,我正覺得無趣就跟了來,不想竟遇到了左千戶,不知千戶是得了誰的令?!來此又要查什麽案子?!”
左千戶用挑釁的目光看了一眼馬公子,語氣不善的說道:“馬公子,我今日要辦一件大案子,周王爺給我發了懿旨,我不能陪你聊天,若是馬公子方便,就到院外喝杯茶吧,可别妨礙了我辦公務!”
說罷,左千戶雙臂叫力,把刀刃有三尺多長的闆門大刀輪的呼呼生風,一柄闆門大刀最輕也有八九十斤,之所以叫闆門大刀是因爲那刀刃像扇門闆一樣長,能揮的動這樣刀的人都是大力士,像左千戶這樣把闆門大刀輪的上下紛飛的,定是有千斤之力的人。
蔣百戶的冷汗瞬間流了下來,打濕了衣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