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衣衛老方似乎不爲所動,再次抱拳說道:“大人,請下令。”十二的目光看着曹國忠,隻等他一聲令下。
曹國忠擡頭看了看月亮,又歎了口氣,“出發,殺倭寇!”沒有多餘的聲音,十三匹馬追着蘇萬一行人的足迹,在月下行進。
亥時,人定,沒有歌舞娛樂的尋常百姓都已經睡下了,太行山中的東西村,突然嘈雜起來,獵戶賈家有六條狗,此刻都狂躁的叫了起來,陸陸續續,村子裏的狗都叫了,各家各戶亮起了燈,對一個遠離官道和縣城的小村子來說,這很不尋常。
村長陳念祖拎着個燈籠走出了屋子,同樣走出屋子的還有他的鄰居賈有道,老賈家是村子裏的大戶,這大戶說的是人口大戶,不是有錢的大戶,老賈家人口多,賈有道有四個兒子,而且,四個兒子還都成了家,一家子八口人都在一個大院子裏過,他們家是獵戶,四個兒子個個會武藝,真有事,陳念祖還得靠賈家鼎力相助才行。
“老夥計,怎麽回事,要不,讓我們家老二和老三去看看?!”賈有道看了一眼陳念祖先開了腔。
陳念祖說道:“聽聲,像是在村東頭那邊,老王家住那,老王頭的兩個兒子也會武藝,要是真有事,老王頭還不能不跟我說?!”
果然,陳念祖的話剛說完,順着青石小路跑過來一個人,那是個壯小夥子,手裏拎着鋼叉,身上穿着粗布衣裳,他遠遠看見陳念祖,喊道:“村長,來了隊官兵,說是從縣城裏來的,有十幾個人,還有個重受傷的。”小夥子喘着粗氣等着村長回話。
陳念祖想了想,說道:“老賈,你大兒子不是在城裏當兵嗎?!你家老四還進過城,讓你家老四跟過去看看。”
賈有道,回頭喊道:“老六?!老六?!别睡了,跟你王家大哥去村東頭看看。”
賈老六應了一聲,穿上件皮坎肩出了屋,其實他沒睡,他媳婦蕭蓮兒今夜又犯病了,天一黑,蓮兒就指着窗外不停的說胡話,“相公,我怕,相公,窗外都是黃鼠狼,全都是,它們都在用眼睛看着我,我好害怕,相公,你别睡,相公。”
蕭蓮兒有病小半年了,賈老六早就磨去了耐心,他不耐煩的應允着蕭蓮兒,心煩意亂,父親的召喚讓他有了一個遠離蕭蓮兒的借口,他趕緊逃離了自己的家,蕭蓮兒也莫名其妙的不鬧了。
“走吧,王大哥。”賈老六順手拿起一把獵刀,跟王家的大兒子一起趕去村東頭。
村東頭,老王家的空屋子裏,土地神帶着一衆護法忙的不可開交,狼天霸忙着用熱水給張道一擦拭全身,蟒天剛忙着爲張道一上金瘡藥,金天霸負責照顧胡天奎,蕭炎也替張道一擔心,可他卻幫不上忙,他和十來名兵勇在密林裏來回的兜圈子早就懵了,幸虧狼天霸回來找他們,不然他們就得在林子裏轉一夜,可等他跟狼天霸出了密林,才意外得知張道一重傷昏迷了。
站在蕭炎身後的老王頭覺得蕭炎看着很眼熟,卻怎麽也想不起來在哪見過,直到賈老六的到來,老王頭才想起了一些事。
一進老王家的院子,賈老六就看到了滿院子的兵勇,從盔甲的樣式上看這些人和自己哥哥的穿戴一樣,聽王大哥說還有個重傷的,他想去看看,誰知,他的腳剛邁進老王家的廂房就愣住了,他甚至懷疑自己是不是看錯了,直至那位老者回過頭,賈老六才确定自己不是在做夢,深深一揖,說道:“嶽丈大人在上,小婿,這廂有禮了。”
蕭炎看着一躬到地的賈老六,心事重重,他想了起了自己苦命的女兒蓮兒,又想起了不知是不是自己女兒的梅兒,更想起了灰飛煙滅的老伴,他,流淚了。
賈老六等了半天,卻沒聽到蕭炎讓他起身,他微微有些不滿,倔強的擡起了頭,正看到老淚縱橫的蕭炎,他頓時腦子一片空白。。。嶽父老泰山是見了他高興,還是難過?!還是要找我鬧?!賈老六想不明白,在沒想明白之前,他,不敢起身。
站在屋子裏的老王頭,聽了蕭炎和賈老六的對話才猛然醒悟過來:我說看着這麽眼熟呢,這是賈家的親家,那位縣城的蕭木匠,更是賈家的瘋婆娘蕭蓮兒的爹,他女兒剛有病的那會,他來過咱們東西村。
胡天奎眯着眼看了看蕭炎有點心酸,他有氣無力的說道:“蕭施主,先去看看你女兒吧,張道長此刻雖然在昏迷,可他帶着我們曆盡艱辛到此,就是爲了救你女兒,你快去看看她吧。”
蕭炎擦了擦眼淚,點了點頭。
張道一的眼珠轉了轉,似乎也在同意胡天奎的提議。
此刻,張道一并不隻是昏迷,他又到了那個灰暗的世界裏,一張茶幾前,如意寶兒正在爲他斟茶,“呵呵,道長,這回您記得我了吧?!來,喝茶,喝茶。”
張道一此刻有點懵,“那個什麽如意,這裏到底是夢境,還是幻術?!”
“呵呵,道長,夢境與幻術又有什麽區别呢?!在回歸本來面目之前,世間的一切皆是虛幻。。。”
“不錯,不錯,想不到小姐還通曉禅理!”
“小女子不敢,道長,快請用茶。”
張道一接過茶碗,覺得一股異香撲鼻而來,他喝了一口,來不急咽下就吐了,茶太熱。
如意寶兒眼見張道一喝了茶一陣欣喜,不想,張老道又把茶吐了,如意寶兒有些失望,卻不甘心,她理了理頭發,站起身道了個萬福說道:“道長,我看您器宇不凡,想是得道之人,小女子有些俗事不解,想請道長賜教一二。”
張道一急忙起身還禮,說道:“不敢,不敢,小姐客氣了,貧道修道四十年無甚成就,隻怕誤了小姐。”
如意寶兒又客氣了幾句,便問道:“道長,世間男女隻知癡情纏綿,不知人生短暫當求大道,隻圖一時快樂,更有甚者爲了春宵紅帳沐鴛鴦,竟造下惡業夫不守夫道,婦不守婦道,道長,若遇此等人當如何度之?!”
張道一本以爲這如意寶兒會問些神仙名目,《老子》、《易》學之類的問題,沒想到,竟會問他如何度化癡情男女。
張道一自己從未談情,對情愛之事從來不知,一向對男歡女愛嗤之以鼻,他感慨激昂的說道:“我道教講究萬法自然,有緣當可相見,無緣強求無用,世間之人若知機緣二字,便不會執迷不悟,我若度化癡愛的男子女人,當講大道,宣說逍遙神仙的美好,自可令癡情之人修學道法。”
如意寶兒聽了張道一的話搖了搖頭,說道:“醉酒夢中赴南柯,瑤姬郎君終相會,相會化蝶翩翩舞,連理枝前比翼飛。世人常言飽暖思淫欲,我看不飽不暖亦思淫以,世人如此數千年,豈是那麽容易度化的?!道長,您的話太空洞了,不足以勸服世人。”
張道一想了想又說道:“那我就講董永與七仙女的美談,宣說上天之德,勸人行忠孝之事,把那癡男怨女都度化成忠孝之人,善人自然有神仙護佑加持,他日,這些人再從忠孝悟道亦可取哉。”
如意寶兒搖頭笑笑:“道長,您說的隻是旁門左道罷了,隻能說是道長機敏過人,才能想出此法,但此法恐怕推行極難,癡男怨女們妻兒都可抛棄不要,還會顧念其他嗎?!”
張道一撓了撓頭,又說道:“那我就宣說地獄之苦,告訴這些癡男怨女,玩弄他**兒者,自己妻女終是别人枕邊玩物,死後還當下十八層地獄受苦,不守婦節,亂入他人帷帳者,當生惡疾而死,死後需受油鍋之苦,後下十八層地獄,讓這些癡男怨女生出恐怖之心,自當能解勸而。”
如意寶兒又搖了搖頭,“此等人,禮義廉恥都忘了,還怕什麽地獄,恐怕不能說服。”
張道一坐在蒲團上想了半天是在沒辦法,隻好說道:“小姐智慧高絕,遠勝貧道,不知能否教貧道一法,能度化癡男怨女?!”
如意寶兒抿嘴輕笑道:“張道一,難爲你守戒精進,在荒山破廟苦修了四十年,竟始終不曾開竅,我看,你不過情關,終不知情爲何物,他日,你過了情關自會領悟度化世人之法。”
張道一聽了半天聽的直迷糊,心說:如意寶兒這話到底是什麽意思?!他剛想問如意寶兒此話的意思,忽然腦中靈光一閃,不對,不對,我與她兩次見面隻有今天攀談了幾句,她是怎麽知道我叫張道一的?!不對!莫非,這又是什麽魔頭?!
張道一‘噌’的一聲站起身來,“大膽妖孽,你究竟是何魔頭,兩次糾纏于我,是何意思?!”
如意寶兒抿嘴輕笑道:“哈哈哈哈!”
張道一隻覺得頭皮發麻,他退後了幾步,喃喃道:“你,你什麽意思?!”
如意寶兒笑着站起身,說道:“我乃精根之神,俗名泥丸,你兩次見我,竟不知我是誰,你該醒醒了,快回去吧。”
說罷,猛的一拍張道一的後背,張道一‘啊!’的大叫一聲,驚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