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萬‘噌’的一聲站起身,順手把李富貴拽了起來,曹國忠踱着方步走到二人近前,抱拳說道:“二位大人,曹某在城門口等了半個時辰,卻不能入城,怎麽都覺得不成體統,我曹某人是代表錦衣衛來安陽公幹的,一直站在城門外怕是不大體面,因此,曹某帶着從屬自己進城了,二位大人,我曹某人這麽做不算冒失吧?!”
李富貴急忙賠笑說道:“不算冒失,不算冒失。”
蘇萬臉色一沉剛想說話,曹國忠忽然冷哼一聲,從衣袖中拿出一塊白絹,輕輕的展開,宣讀道:“錦衣衛北鎮撫司左指揮使大人親啓,貧道昨夜于觀星台觀天象時,發覺太行山下安陽縣境内天象有異,特肯請左指揮使大人酌人勘察,監天鑒,逍遙散人留字。”
曹國忠念罷,又從袖筒裏拿出一張公文繼續念道:“錦衣衛北鎮撫司鈞谕,着北鎮撫司七品百戶曹國忠,暫停開封一切公務,立即趕赴安陽調查天象有異之事,限三日内奏報京師。”
曹國忠念完公文倨傲的說道:“二位大人都看看吧,看這公文上的印信都對不對。”
李富貴聽完曹國忠說的話,已經完全懵了,什麽情況?!監天鑒?!調查天象有異?!這算怎麽回事?!就因爲天象有異,錦衣衛就跑到安陽來了?!
蘇萬倒比李富貴沉着些,他的内心也很震驚,昨夜安陽又是驚雷又是閃電的,确實可以說是天象有異,可真就有這麽玄的事?!遠在京城的老爺們就憑什麽夜觀天象就知道這裏發生的一切了?!蘇萬還是不太相信,可他仍是接過公文看了看,其實,不用看他也知道,錦衣衛的公文誰敢造假?!除非是不想活了的。
蘇萬例行公事的看了一遍,把公文還給了曹國忠,又拽了拽李富貴的袖筒,李富貴如夢初醒,急忙說道:“曹大人,裏邊請,縣衙簡陋,還望曹大人不要嫌棄。”
曹國忠拱了拱手,徑自走在了前面,十二名錦衣衛緊跟其後,李富貴和蘇萬跟在錦衣衛身後進了縣衙。
門口站班的四位衙役終于松了口氣,暗道:好險,總算是沒打起來,四人剛松了口氣,就聽到一個稚嫩的聲音問道:“我這是到哪兒了?!差大哥,請問這裏是什麽所在?!”
四名衙役找了半天卻沒看到人影,莫非是聽錯了?!那聲音笑嘻嘻的說道:“差大哥,我在上面呢。”
四名衙役擡頭一看,頓時呆住了,離地四五尺高的地方,一名身穿藍色道袍的漂亮道童腳下踩着寶劍懸浮在半空中,她正笑嘻嘻的看着四人,一名衙役噗通一聲坐在了地上,那道童又脆生生的問道:“差大哥,請問這裏是什麽所在?!”
一名衙役機械的答道:“這,這裏是安陽縣衙。”
那道童擺手笑道:“對了,對了,我就要找安陽。”說罷,華光一閃,道童縱身從寶劍上飛下,拿寶劍自己飛入了道童背後的劍鞘中,道童站在縣衙門口沖衙役說道:“差大哥,你們這有錦衣衛嗎?!”
另一名差役指了指縣衙内堂說道:“剛,剛進去。”
“太好了,太好了,剛剛好。”那道童手舞足蹈的走進了縣衙。
四名差役又呆立了半晌,坐在地上的那位開口說道:“哥哥們,我不會是在做夢吧?!剛才有個娃娃從一把會飛的劍上跳了下來?!”
一名略胖的衙役答道:“兄弟,你沒看錯,那娃娃不但從會飛的劍上跳下來,還進了縣衙。。。。”
一名瘦高的衙役一拍大腿說道:“壞了,咱們怎麽都沒攔他就讓他進去了?!”
縣衙後堂,曹國忠居中而坐,李富貴和蘇萬陪坐兩側,錢師爺恭敬的說道:“曹大人,宴席已經擺上了,随時可以入席,大人可以喝杯茶休息休息。”
曹國忠剛要說話,一名俊俏的道童突然推門而入,大大咧咧的坐到太師椅上,端起茶碗就喝起了茶,直把一碗茶都喝幹淨了,才脆生生的說道:“好渴,好渴,對了,那個誰,你是錦衣衛嗎?!”
曹國忠見道童手指自己微微有些不悅,輕哼了一聲轉過了頭,濃眉錦衣衛大喝道:“大膽,哪裏來的道童,好沒規矩,錦衣衛的名頭豈是你呼來喝去的?!”
李富貴剛才走了神沒注意道童進屋子,此刻見濃眉錦衣衛喝斥道童急忙附和道:“你是什麽人?!怎麽闖進的縣衙,來人,把這娃娃帶下去。”
那道童沒理會濃眉錦衣衛和李富貴,依舊對曹國忠說道:“那個誰,你是不是姓曹?!”
曹國忠驚訝的回過頭,心說:今天是怎麽了,一個黃口小兒也知道我姓什麽,莫非有來頭?!
道童見曹國忠回過頭,拍手說道:“大爺爺說的沒錯,還真是個姓曹的,那個曹百戶,我這有封大爺爺寫的信,你看看吧。”
說罷,那道童拿出一張宣紙放在了曹國忠身邊的桌子上,曹國忠掃了一眼那宣紙差點沒摔倒,那宣紙上一個字也沒寫,隻扣着一方大印,上面用雲篆寫着六個字:陽平治都功印
若是别人看了這印或許不知其所以然,可曹國忠卻深知其厲害,龍虎山天師府有十一顆大印,本朝先皇嘉靖帝曾禦賜了一顆印,那印上刻的字就是:陽平治都功印,國師本姓張是天師府的嫡脈,這顆嘉靖帝禦賜的印就在國師的手中,雖然這張紙上一個字也沒寫,也足矣說明這娃娃的身份了。
可曹國忠不理解的是,國師讓左指揮使派人來安陽,甚至還指明讓自己來,應該信任我啊?!怎麽還會再派别人前來呢?!
曹國忠看着宣紙發呆,小道童的心裏也不住的大鼓,心說:祖師保佑,祖師保佑,讓我能成功騙過這個姓曹的,可千萬别露餡啊!
李富貴見曹國忠沒出聲,就誤會了曹國忠的意思,用殺豬般的聲音喊道:“來人,快把這娃娃拖出去!”
李富貴這一聲把曹國忠吓了一跳,他‘噌’的一聲站起身,幾步走到小道童近前,用雙眼死死的盯着道童,小道童心虛,忍不住向椅子後面靠了靠。
誰知,曹國忠忽然換上一副笑臉說道:“小仙長從京師來此一路勞苦,可曾用過飯了嗎?!”
李富貴聽了曹國忠的話下巴差點沒掉地上,濃眉錦衣衛和其他人也是一驚,心說:曹大人不會是趕路着急得了寒熱症吧?!怎麽突然說上胡話了?!
曹國忠可沒空理會衆人,繼續和顔悅色的說道:“小仙長渴不渴,還喝水嗎?!”
小道童知道自己的奸計得逞嘻嘻一笑,大大咧咧的說道:“你還别說,姑奶。。。呸,呸,道爺我還真渴了,還有茶水嗎?!”
曹國忠好脾氣的說道:“有,有。”轉過頭對濃眉錦衣衛說道:“老方,去把我準備孝敬指揮使大人的‘小雲霧山’拿來一錢沏上。”
那道童一聽‘小雲霧山’高興的說道:“哎呀,我今天有口福了,這‘小雲霧山’可是雲霧茶中的極品,一年下來也沒有幾斤,沒想到你還挺有本事的。”
聽了小道童的話,曹國忠瞳孔一縮,心說:果然是國師身邊的人,見過大世面。
小道童隻高興了一會神色卻又忽然暗淡下來,歎了口氣說道:“哎。。。可惜,可惜,這麽好的茶卻沒有好水相配,真是可惜,早知道要喝這茶,我去弄點隔年的雪水來泡,那才好呢。”
曹國忠暗自點點頭,心說:果然夠講究,小小年紀能說出這番話,對茶道也是極有研究的。他轉過頭對呆立在那的李富貴說道:“李大人,貴府可有隔年的雪水嗎?!”
李富貴聽的雲裏霧裏,别看他平日人參鹿茸的沒少吃,可也就是個土包子的吃法,不是泡酒就是炖了,他平時喝茶也就知道毛尖、碧螺春,‘小雲霧山’和隔年的水,他今天也是頭一次聽,府裏自然是沒有的。他嗯了半天,不好意思的搖了搖頭。
曹國忠沒想到,看着貪官相十足的縣太爺,居然這麽不講究,連個隔年的雪水都沒有?!
道童搖了搖頭說道:“井水泡這茶太糟踐東西了,現在是秋天泉水發苦,也不是上選,看來隻有用無根水還勉強了。”說罷,自己點了點頭,向外走去,邊走邊喊道:“那個誰,快去準備碗盞器物,要下雨了!”
一屋子的人聽的都有點懵,什麽要下雨了?!
那道童飛身上了屋頂,拿出一張黃符,揮舞七星劍咒道:“七星号令,莫敢不從,黃符爲命,行雨布雲,天師法旨急急如律令!”
說罷,将黃符仍向了天空,那黃符飄飄忽忽飛向天際,道童随後沖空中喊道:“下一刻的雨就夠了,雨過地皮濕就行,我隻想喝杯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