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富貴正高興的喝着人參烏雞湯,站班的衙役忽然慌裏慌張的跑了進來,“啓禀老爺,西城門來了一隊人馬,看那精氣神來頭不小,領頭的給了我們一張帖子,守城門的兩位伍長不知道該怎麽辦,特來禀明老爺,求老爺定奪。”
衙役的話說的小心翼翼,因爲他知道李富貴有兩件事打擾不得,一件是睡覺,一件是吃飯,要是掃了老爺的興,老爺能讓你哭,李富貴頭也沒擡邊喝湯邊說道:“他娘的,什麽人派頭這麽大,這人參烏雞湯涼了可就不好喝了,等老子喝了湯在說。”
下頭等回信的衙役沒敢出聲,李富貴美美的喝了三碗湯這才打開了名帖,不看還好,一看差點把他吓暈,名帖上有幾行鎏金大字格外醒目:
錦衣衛 北鎮撫司下
禦賜飛魚袍
六品百戶
曹國忠
拜上
“快,快去請錢師爺過來,不,不,再去把蘇大人也請過來,快,快去。”李富貴喊的跟殺豬似的,底下的差役不敢停留立刻去請那二位了。
李富貴哆嗦着又看了一遍名帖,錦衣衛北鎮撫司?!我滴個娘,我們安陽什麽時候來過京官?!安陽不是咽喉要沖,上回路過安陽的劉大人是辭官回鄉才從安陽路過的,這京城裏的錦衣衛怎麽知道咱這邊的事的呢?!
李富貴百思不得其解,錢師爺本就住在縣衙後堂,所以,隻過了片刻的功夫他就到了,李富貴急忙把名帖給錢師爺看,看了名帖錢師爺也吓了一跳,“老爺,此事蹊跷啊,咱們的文書發的是開封督指揮使司,和開封府府台大人,開封的确有錦衣衛的衛所,可也不應該是京城來人啊?!”
“是啊,是啊,若是開封來人,我早就迎出去了,這位百戶雖然與我同品同階,可他有禦賜飛魚袍,這可就不簡單了,說他是個欽差也不過分,可關鍵是,咱安陽芝麻綠豆大個地方,京裏的老爺們是怎麽知道咱這邊的事的呢?!”
二人正說着話,蘇萬推門進來了,蘇萬早早吃了午飯,隻爲了能睡個安穩的午覺,哪知道剛睡下便被縣衙的差役叫醒了,錢師爺急忙把名帖交給了蘇萬,蘇萬仔細的看了一遍也是一皺眉,“京城的錦衣衛?!他們到咱安陽來幹什麽?!錦衣衛可是無事不登三寶殿的,他們是知道咱們這有倭寇還是追捕江洋大盜路過?!”
“這可不好說,不過,我的公文可是呈送到開封的,就算開封上報應該也沒那麽快,蘇大人,依我看,這些錦衣衛不是爲了倭寇的事來的。”
“那要怎麽辦?!”李富貴聽了錢師爺和蘇萬的話更沒主意了。
“老爺,咱們還是先迎進來吧,不管怎麽說,這也是個有來頭的主。”
蘇萬點點頭問道:“錢師爺,這夥人來了多久了?!”
嗯。。。。。
錢師爺也說不清楚這事,他隻好又來問李富貴,“太爺,這些錦衣衛是什麽時候來的?!”
李富貴完全懵了,他沖下邊等着回信的衙役喊道:“那些人來了多久了?!”
嗯。。。。
那衙役掰着腳趾頭算了半天,老爺喝了三碗湯,請了錢師爺過來,又請了蘇大人,然後又商量。。。
“啓禀老爺,應該有半個時辰了!”
李富貴一聽說過了半個時辰當時就毛了,“啊?!都過了半個時辰了?!狗才,你是怎麽辦事的?!你怎麽不早點禀報?!”
衙役挨着罵還不敢做聲,心說:我的老爺,您非要慢慢的喝湯,我哪敢打擾您?!
蘇萬拉住李富貴說道:“老爺,您還是趕緊更衣吧,穿便服迎接總是不太合适,我也去穿官服。”
李富貴急忙奔後宅而去,蘇萬也回府換衣服去了。
安陽西門,傻等了半個時辰的曹國忠臉色冰冷,他一直在馬上沒下來,他身後的錦衣衛都下馬候在一旁,他做夢也沒想到,自己把名帖送出去了,竟然還有人不知趣的讓自己等上半個時辰?!他雖是個七品的百戶,可因爲面見過皇上,皇上還賜穿飛魚袍,身份便與衆不同,皇上還特許了他密奏的權力,在京中就是三品的大員,二品的将軍也要給他些面子,就更不用提他在錦衣衛北鎮撫司中的地位了,他現在是左指揮使大人面前的紅人。
曹國忠有點後悔,他現在懷疑這安陽城裏的小官是不是不懂禦賜飛魚袍代表什麽?!莫非這的縣太爺不知道錦衣衛的威名?!曹國忠在這半個時辰裏做出了各種猜測,最後,他忍無可忍,揮了揮手說了一個字,“沖!”
十二名錦衣衛翻身上馬,濃眉大漢一馬當先沖向城門下的兵勇。
其實,守在城門洞裏的兵勇早就累了,他們在心裏不停的咒罵李富貴,這豬頭老爺今天是怎麽了?!怎麽半個時辰了連個動靜也沒有?!濃眉大漢帶頭向前一沖,兵勇們就亂了,站了半個時辰刀槍都拿不動了,還怎麽抵擋人家?!再說了,人家可都騎着馬呢,馬借人力人借馬力,就是不砍殺他們,他們也會被馬匹撞飛,這年頭誰爲誰拼命?!還不都是爲了自己?!
鮮衣怒馬的錦衣衛隻一個沖鋒就攻破了安陽城門,曹國忠撇了撇嘴催馬跟在後面,那兩位伍長站在那晃刀喊道:“快來人啊,有倭寇的内應闖進城了!快來人啊,有倭寇的内應闖進城了!”
曹國忠聽着很别扭,我堂堂錦衣衛的百戶怎麽成了倭寇的奸細了?!可前面的馬都撒開了歡,他不能掉隊隻能催馬向前。
安陽的東西大街本就不長,曹國忠一幹人的馬又都是上等的軍馬腳力甚好,沖進了西門沒過半盞茶的功夫就沖到了縣衙門口,蘇萬剛走到縣衙門口,迎面就看到一隊人馬沖到了近前,蘇萬平時喜歡穿盔甲,可從官階上說,他縣丞是有官服的,他不應該穿盔甲,可今日,他若是沒穿盔甲倒要壞事了,曹國忠在馬上遠遠的就看見了盔甲閃耀的光,徑直奔着他蘇萬就來了。
蘇萬從軍多年,跟錦衣衛也有些接觸,他一看人群中的曹百戶就知道,這是個人物,那飛魚袍看着同蟒袍區别不大,遠遠看去威風凜凜,十二名錦衣衛鵝帽錦袍簇擁着曹百戶,轉眼已來到了近前,蘇萬猶豫了片刻,按他往常的性子是要跟闖城門的人正面交鋒的,可今天來的畢竟是錦衣衛,還是個面過聖的,他便不敢造次,眼見馬匹都站定了,蘇萬一拱手不卑不亢的問道:“來的,可是曹百戶嗎?!”
曹國忠遠遠的看見盔明甲亮的蘇萬也是一愣,蘇萬身上的那種氣質明顯是殺過人上過戰場的,曹國忠本想質問蘇萬爲何不出城迎接,結果蘇萬聲如洪鍾,竟先向自己問了話。
曹國忠到底見過世面,他催馬來到隊伍前說道:“小弟不才,北鎮撫司百戶,曹國忠是也。”
蘇萬忙說道:“幸會,幸會,在下安陽縣丞蘇萬,若按品級我還要稱您一聲大人才是。”
濃眉錦衣衛忽然在曹國忠身後大喝道:“大膽,我家大人跟你互通名姓是瞧得起你,你沒看我家大人身上穿的是禦賜飛魚袍嗎?!我家大人見官大三級,你還不跪下?!”
濃眉錦衣衛的話不但令蘇萬一愣,曹國忠也是一愣,二人誰都沒想到會有人突然說這麽幾句話,若是兩人都沒開口,這濃眉大漢的話算是替曹國忠立官威,可眼下,蘇萬雖沒叩頭行禮,卻已經叫曹國忠爲大人了,濃眉大漢再讓人跪下,就有點欺人太甚了,可曹國忠又不能說話,他若主動說不用蘇萬跪了,就等于向人家示弱了,氣氛變得緊張起來。
蘇萬也沒想到會有人如此逼迫他,他當然不想跪下磕頭,可是,那濃眉大漢說了,這位曹百戶穿的是禦賜飛魚袍,自己若是不拜别人就會說自己對聖上不敬,這罪名就大了。
就在曹國忠頭痛,蘇萬爲難的時候,從縣衙裏連滾帶爬的跑出了一位,這位胖嘟嘟的大胖子邊跑邊喘,他那身官服都快被他的肥肚子撐破了,烏紗帽帶歪着,幾步跑到縣衙門口一見身穿飛魚袍的曹國忠納頭便拜,“小人迎接來遲還請大人贖罪,小人便是安陽縣令,請大人千萬不要怪罪我等,我剛才在後堂爲大人準備午膳去了,因此來遲,請大人贖罪。”
李富貴一跪倒,蘇萬就更爲難了,連跟人家同品的縣太爺都跪了,他一個八品縣丞就更沒理由不跪了,蘇萬咬着牙單腿跪下了,曹國忠馬上就覺得自己的氣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