導遊富國棟是長白山下一所小學的曆史老師,對清朝曆史十分癡迷,據說長白山上上下下沒有他沒走過的地方。
富國棟看着朱笑東照着藏寶圖畫的地圖,皺起了眉頭,沉吟道:“龍門洞我倒是知道,但後面的嘎子嶺、冰火峽、狗牙谷卻沒聽說過,長白山基本上沒有我沒走過的地方,可從來沒聽過這地方……”
朱笑東心想:不知道是正常的,如果誰都知道,隻怕也算不得什麽秘密地方了。再說,他原本也想過,要想尋到珠子,隻怕不是那麽容易的事。
富國棟接着又說:“按這個地圖的路線,我想我們要提早進入艱苦的行程了,從那條線上山的話,那邊可不是旅遊開發區,沒有公路,我們在龍門洞附近就得棄車步行了。”
現在是初春,長白山白雪皚皚,天氣比較冷,離開旅遊公路步行登山就辛苦了。
一行八個人,朱笑東、王長江、胖子、楊華、馬騰飛、朱勇、黃軍、富國棟,每個人都背着一袋不輕的行李,準備了半個月的食物,飲水則備得比較少,雪山上可以融雪爲水,富國棟又是有長期山居生活的人,這給他們帶來了很多方便。
登雪山是一件極耗體力的事情,得随時補充飲水和食物。在沒進入山林區域時,想找些樹木燒火是不現實的,他們帶有液化小罐燃料,用來燒水煮食。
隊伍停下來後,胖子負責飲食,朱笑東問富國棟:“富老師,你懂滿文,現在可是很少見哦。”
富國棟笑道:“我是滿人,八旗中的正白旗,我的滿文都是我父親從小教的。”
朱笑東有些意外,點點頭道:“難怪,富老師這個‘富’姓也比較少,聽起來像是漢人的姓氏,清朝八旗有漢姓嗎?”
富國棟道:“我們滿族八旗其實就是八大族,佟佳氏、瓜爾佳氏、馬佳氏、索綽羅氏、齊佳氏、富察氏、鈕祜祿氏、納蘭氏,後來改爲漢姓,就是根據八族的漢語直譯音過來的,比如佟佳氏姓佟,瓜爾佳氏姓關,齊佳氏姓齊,馬佳氏姓馬,索綽羅氏姓索,納蘭氏姓那,鈕祜祿氏姓郎,而我們富察氏則姓富。我們富察氏祖居長白山,隸屬正白旗。”
胖子這時已把雪水融化燒滾,給每個人的杯子裏加了一杯滾水,聽富國棟說:“八旗分爲上三旗下五旗,其中鑲黃旗屬皇帝一族,八旗中有很多現在依然很有名氣的曆史人物,比如納蘭氏中的納蘭明珠,佟佳氏的隆科多……”
胖子又煮了些牛肉醬湯,把牛肉脯弄碎在滾水中熬,又有肉味又有熱量又有水分,每個人都喝了兩茶缸,然後各自清洗了缸子,又休息了五分鍾後,出發了。
五個小時後,一行人進入叢林,富國棟介紹道:“長白山有兩種解釋,廣義來說,是指西南向東北延綿上千公裏的系列山脈。狹義的話,就是指主峰長白山,其實長白山山脈的海拔不高,最高不過三千米,最高峰是朝鮮界内的将軍峰,海拔是兩千七百五十米。”
“在我們中國境内的最高峰叫白雲峰,海拔是兩千六百九十一米,長白山是個睡眠火山,火山口位于長白山天池下。”
富國棟一邊走,一邊對朱笑東說:“長白山山脈遼闊,動植物繁多,有名的東北虎啊,黑熊啊,人參、鹿茸等等,東北的人參、鹿茸天下聞名,不過最有名而且最神秘的卻是清朝龍脈寶藏。呵呵,我雖然是滿族八旗後人,但卻沒見過所謂的清王室在長白山祖脈的寶藏,在我們東北,這就是一個美好的傳說罷了。”
朱笑東笑道:“王室的寶藏永遠都不缺傳說,東北的寶嘛,我倒是聽說過,人參、鹿茸、烏拉草,人參、鹿茸我見過,但烏拉草卻沒見過……”
富國棟“哈哈”一笑,說:“這其實是窮苦人自嘲的話,人參、鹿茸是寶,而烏拉草是窮人們挨凍的時候,用烏拉草墊着睡覺,或者塞在鞋子裏暖腳,烏拉草葉細柔軟,纖維堅韌不易折斷,窮人買不起衣襪,買不起高檔床褥,隻有用烏拉草了,哈哈。不過現在的年輕人大多不知道烏拉草爲何物了。”
行程越到後來越難行,初春的天氣,南方還很舒适,但在關外,仍舊是苦寒天。
樹林中,地面上仍是尺許深的積雪,衆人卻已分不出天南地北了,如果不是有富國棟這個有經驗的本地人,朱笑東他們幾個即使有指南針或者定位儀都沒用,因爲他們根本不知道目的地到底在哪兒。
第二天晚上休息的時候,朱笑東和富國棟一起研究着地圖,眉頭緊皺,沉吟半晌,富國棟道:“這個區域以前是jinqu,山陡谷狹風大,經常出現雪崩,無路可走,我活了五十多歲都沒聽說有人去過那裏,再說……再說……”
說到這兒,富國棟苦苦思索着:“龍牙洞……龍牙洞……我确實沒聽說過這個名字啊……”
朱笑東猶豫了一下,然後說:“呵呵,富老師,我們這趟行程隻憑運氣,找不到就算了。”
幾人走的雖然是一條十分偏僻的路線,但朱笑東他們并不是唯一的一隊人,在半路上他們還碰到另一隊人,朱笑東數了一下,那隊人的人數比他們還要多,有十一個人,行李鼓鼓囊囊的,裝了不少東西。
不過兩隊人并沒有說話,那隊人路過時隻是望了望朱笑東這隊人,然後就過去了。
朱笑東看那隊人中有一大半都是看起來很彪悍的樣子,比起朱勇和黃軍這兩個“保镖”健壯多了,朱笑東心裏就在想,這些人是來登山的,還是跟他們一樣,也是來尋寶的?
那隊人過去後,第二天早上,朱笑東等在雪林中又遇到兩個人,兩人騎着馬,馬背上駝了些東西,應該是米面之類的。
一老一少,老的五十來歲,是個老頭,少的是個二十來歲的女孩,明豔照人,顧盼生姿,把衆人看呆了。
胖子悄悄對朱笑東說:“笑東,這女孩跟楊薇一樣漂亮呢。”
那女孩的表情有些冷,就像這雪山一樣。
老頭在前,也沒瞧朱笑東等人,揚着鞭兒輕甩,一邊唱着歌,不過歌詞沒人聽得明白。
富國棟倒是偏了頭細細地琢磨着,似乎他聽得懂一般。
兩人騎着馬,走得就算再慢也比他們步行快,一會兒就消失在雪林中,隻留下一串串馬蹄印。
朱笑東這才問道:“富老師,這兩個人好奇怪,現在靠馬生活的人可不多見啊,又是在這種地方,人走路都難,更别說騎馬了。”
富國棟搖了搖頭,說:“騎馬的事倒不奇怪,你們南方地勢比較平坦,交通好,到處是路,用馬的情況自然少,但在蒙古和東北的鄉間,馬車牛車等交通工具還很多,不過這兩個人确實有些奇怪……”
馬騰飛也湊上前插嘴道:“笑東,這一老一少會武,而且很是了得。”
“對了,”富國棟點着頭說,“你看剛剛那些斜坡,那兩個人騎馬的身子都沒偏一下,沒點兒功夫可辦不到。”
朱笑東看了看茫茫不見邊際的雪林雪山,不禁歎道:“他們是住在這山中的鄉民呢,還是登山的人?”
富國棟沉吟了一下,搖搖頭說:“前一撥人不知道,但這一老一少,我覺得不像是外地來的,登山不會騎馬,這是一點。第二點,那個老頭唱的歌是滿語俚語,連我都聽不太懂,顯然是東北一帶鄉間純正的滿人,隻不過……”
說着富國棟也如朱笑東一般,望眺着遠處,不解地自言自語道:“隻是都這個年代了,還有在這麽艱苦的環境中生活的人?那個小姑娘……水靈靈的,如花似玉,這麽美麗的女孩,怎麽可能受得了這種苦寒環境?”
大家也是這麽想的,除非是來旅行的,但他們隻有兩個人,又不是跟團旅行的,走的又是這種偏僻的路徑,怎麽想都覺得不像是旅行的。
反正想不通,幹脆不想了。
下午,大家體力消耗嚴重,富國棟看了看四周的環境,當即停了下來,分派馬騰飛和朱勇、黃軍三人搭帳篷,胖子、王長江、楊華三個人撿柴生火。
他則叫了朱笑東,提着一個小包到雪林中去了。
朱笑東不知道富國棟要幹什麽,顯然不是去玩的,所以也沒吭聲,跟着他去了。
富國棟在雪地中左顧右盼,然後挑了個地點,把小包打開,從裏面拿出幾圈細細的尼龍繩,白白的近乎透明,在雪中一映,稍遠一點兒就看不見繩子了。
富國棟來的時候,包裏裝了一把厚背直砍刀,就像流氓混混拖出來砍人的那種刀。這時,他抽出砍刀砍了幾根樹枝,插在地上做了幾個陷阱,把繩子鋪設好。
“這裏有兔子的痕迹,看看能不能抓到一隻改善一下夥食。”
富國棟把包裏的塑料小袋拿了出來,抓了一把粟米,在每個繩圈邊撒了十幾粒,然後對朱笑東說:“上山了,什麽都要節省着用,能從自然環境中獲取就不用帶來的,自帶的得留到最困難最需要的時候用。”
“這倒是。”
朱笑東附和着,對這個說法深以爲然,自己帶的有限,用一點少一點,要獲取自然環境中的東西,就得有經驗和能力了,這可不是想要就能要得到的。
富國棟在一兩百米範圍内設下十幾個陷阱,兩人隔得遠遠的坐着等待。
朱笑東見他做這些陷阱時,手腳十分靈活,不禁問道:“富老師,您經常抓野物嗎?”
富國棟微笑道:“抓,長白山對我們來說,就是一個寶庫,當年鬧饑荒時,都吃不飽,我那時練了一手捕野物的本事,靠這個本事,我把一家人養得白白胖胖的。别人都不知道,我都是下午去設套,晚上去收網,當天晚上就殺剝了煮來吃,呵呵,那個時候啊,還得偷偷地吃,不然被知道了又得批鬥。”
朱笑東沒經曆過那個年代,對富國棟抓野物的技術十分佩服。
富國棟歎道:“那些年啊,别說是人,野物也十分瘦弱,野兔又瘦又小,野豬長不到五十斤,現在,野兔能有十幾斤,野豬有兩百斤,因爲抓的人少了,而且會抓的人也少了。”
正說着時,遠處傳來“吱吱”的叫聲,富國棟樂呵呵地說道:“套到一隻。”
說着就彎着腰走過去,朱笑東緊跟在他身後,在一個陷阱處,隻見彎下的樹枝彈了起來,尼龍繩套着一隻肥大的灰兔前腳,灰兔彈動抓扯,不過始終扯不斷那尼龍繩。
富國棟把灰兔提起來,呵呵笑道:“這兔子好肥,怕有十二三斤重,難得,難得啊。”
朱笑東把兔子從富國棟手裏接過來,富國棟又給了他一條繩子,囑咐道:“小朱,把兔子套緊一點兒,免得被它跑了。”
朱笑東應了一聲,用繩子把兔腳捆緊了倒提着,兔子受到驚吓後,并沒有拼命掙紮,反而僵着一動不動。
“咦,難道捆腳也捆死了?”
富國棟笑道:“這小東西很狡猾的,狡兔狡兔嘛,裝死呢,隻要你一松,它就會跳起來逃跑的。”
朱笑東把繩子一提,笑道:“繩子在我手中呢,它怎麽逃得了?”
富國棟笑着說:“當然了,狡兔再狡猾,它也隻是隻兔子,要論狡猾,還有什麽能比得上人?”
半個小時下來,富國棟一共逮到七隻肥兔,最大的有十五斤,最小的也有八九斤,逮野兔逮到這麽肥大的,朱笑東還是第一次看到。
兩個人興高采烈地提着七隻肥兔回去,胖子等人已經生了一堆火,帳篷也已經搭好了,六個人圍坐在火堆邊烤火喝開水。
見到朱笑東和富國棟提着一大串兔子回來,六個人又驚又喜地跳起來,“哈哈”笑着圍過來看兔子。
富國棟當即道:“帶了刀子的,都拿出來殺兔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