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薇也發起呆來,問:“笑東,你說這是那幅畫,我看這也不像是塗鴉的玩具屏,畫怎麽能變得了?”
正說話間,天色忽然暗了下來,中午之前還是一片豔陽天,這會兒卻像鍋底一樣,黑沉沉的。
朱笑東心裏一動,跑到院子裏仰頭看天。
天上烏雲滾滾,黑雲越壓越低,起風了。
楊薇出來看了看,趕緊把朱笑東拉回屋裏,又去檢查了一下窗戶和門,把開着的關好,這才回到客廳,“看來會有一場大暴雨。”
屋子已經黑得不開燈就看不清楚物體了,楊薇剛把燈打開,窗外忽然一亮,一道閃電亮起,白光把屋子都映亮了。
跟着,一道驚雷“炸”起,楊薇吓得身子一顫,這雷果然厲害,連房子都好像顫抖了一下。
後面更是一連串的雷電,楊薇趕緊把電視關了,連燈也關了,說道:“打雷的時候不能開電器,否則會被燒壞。”
兩人縮在沙發上,看着窗外一道道閃電在天上劈過,雷打得轟隆隆的,一聲比一聲響。
接着,傾盆大雨就下來了,大雨落下來後,閃電和驚雷倒是漸漸緩了,半個小時後,雷電漸漸沒了,大雨也弱了下來。
這場暴雨來得快去得也快,雷電沒了後,大雨也停了,天也亮了。
黑漆漆的天又恢複了之前的明亮,朱笑東又到院子裏看了看,太陽微微斜向西邊,花草樹木的葉面上有許多新鮮的露珠,水珠在葉片兒面上滾動着。
天邊挂了一道彩虹,碧空如洗,根本看不出剛剛有那麽大的雷電暴雨。
楊薇站在朱笑東身邊看着彩虹歎道:“彩虹好漂亮啊!”
朱笑東看了看天,趕緊拉了楊薇回客廳,兩人來到畫的面前。
“楊薇,你看這幅畫,有沒有覺得畫面很熟?”
“很熟?”楊薇搖頭說,“不熟,我第一次見到這幅畫。”
朱笑東笑道:“我不是說你跟畫熟,而是說這幅畫裏的景物,你有沒有覺得很熟悉,是你見過的地方。”
楊薇仔細看了看畫,搖搖頭道:“看不出是哪兒。”
楊薇一來不是陶都本地人,二來也沒花多少時間出去逛街,畫面上的廣場,她自然看不出是哪裏。
但是朱笑東不同,他是陶都土生土長的人,打小就在這個城市溜達,沒幾個地方是他不知道的,盯着畫沉吟了一陣,然後說:“這是百佳廣場,你看邊上的那些樹,燈,還有對面露出的大廈的影子,跟百佳廣場很像。”
楊薇也去過百佳廣場,聽朱笑東一說,盯着畫兒看了一陣,微微點頭:“是啊,你這麽一說,我也覺得很像,你不提的話,我還真看不出來。”
朱笑東有一種跑到百佳廣場去看看的念頭,他想證實一下,看看畫面上的景象有沒有真的出現。
不過轉念一想,雷電已經過去了,現在肯定跟畫面上的圖像不同,去也看不到什麽。
朱笑東趕緊把電視打開,調到陶都本地台。
電視中,陶都本台正在播放實時新聞。
畫面上正介紹剛剛那場雷電暴雨所帶來的影響,陶都很多地方都被暴雨淹了,接着畫面一轉,轉到朱笑東熟悉的百佳廣場。
記者說:“突如其來的雷電不僅令陶都很多地方被水淹了,百佳廣場還發生了一起雷電擊人的慘劇。雷電發生時,一男一女被雷電劈到,男子當場死亡,女子還在醫院搶救,讓我們來看看當時百佳廣場的監控拍到的畫面吧。”
朱笑東當即把手機掏了出來,電視上播放監控畫面時,朱笑東把畫面拍了下來。
監控拍到雷電劈中男女的那一刻,對比着那幅畫。
楊薇走到他身旁看着:“怎麽了?”
朱笑東把手機遞給楊薇,指着畫說:“你看這畫面上的圖跟我手機拍的電視畫面像不像?”
楊薇對比了一下,發現手機拍到的畫面竟然跟面前這幅畫的景象高度相似,不禁詫道:“真的很像啊,尤其是雷電劈到的那對男女的景象,連身上穿的服裝都一樣,這畫兒就像是照着雷電劈人的時候畫出來的。”
朱笑東這才對楊薇說道:“楊薇,這幅畫在雷電沒發生之前,暴雨還沒下就已經有了。”
“怎麽回事?”
楊薇呆了呆,一時沒想明白朱笑東的意思,想了許久才搞懂,搖頭笑道:“巧合吧,這肯定是巧合,一幅畫怎麽可能提前畫出還沒發生的事情?”
朱笑東搖了搖頭,把之前他看到的車禍說了,楊薇頓時呆怔起來:“真有這樣的事?”
朱笑東攤了攤手,說:“我還會騙你嗎?”
楊薇笑着說:“我不是說你騙我,我是覺得,沒這麽離譜的事吧?”
“我也不相信……”朱笑東苦笑着說,“可它已經印證了兩次了,之前那一次還是我親眼目睹的,完全一樣。”
楊薇也不禁發起怔來,她當然相信朱笑東說的是真話,他隻是無法理解這種事情。
朱笑東沉吟了一陣,又沾了些茶水觸摸畫面,再把畫拿到太陽下曬。
這次結果卻出乎朱笑東的意料,那畫像是跟他作對一般,這次畫兒上的畫面景物沒有發生改變。
朱笑東百思不得其解,又試了幾次,結果一樣,那畫沒有任何變化。
“奇怪了……”
難道自己糊塗了?還是起幻覺?
楊薇嗔道:“笑東,好好休息休息吧,你是天天悶在家裏悶壞了,我們找個時間出去散散心,呼吸一下新鮮空氣……”
朱笑東苦笑,現在他也說不明白了。
之後十幾天,朱笑東每天都做着同樣的事,隻是那幅畫再也沒發生過變化。
朱笑東就像被魚刺卡喉一般,格外難受,又弄不清楚到底是什麽原因。直到發生雷電擊人事件的第十四天,朱笑東再次用茶水沾畫,放到太陽下曬,畫又發生了變化。
這一回,畫面顯示的是陶都某個區域的路面發生坍塌,還跌了一輛車進去。
朱笑東沒看出是哪兒,但估計是陶都市的,隻是陶都太大了,畫面上的景物又沒有明顯的标志性建築物。
結果還沒等朱笑東找到地方,下午的新聞就播放出來了。
傍晚,楊薇和王曉娟、胖子回來,朱笑東悄悄對楊薇說了。
楊薇再看那幅畫,果然變了。楊薇也沉吟起來,上次是巧合,難道這次還能說是巧合嗎?再巧合的事情也不可能接二連三地發生吧?
這幅畫竟然能夠預測天災人禍!
楊薇啧啧稱奇,“笑東,怎麽會有這麽神奇的物件?”
朱笑東搖了搖頭道:“我哪裏知道。”
這天,二叔朱謹榆打電話給朱笑東。
“笑東,唐老找你有事,說請你到他家店鋪去一趟,你有空沒有?”
“唐老?”朱笑東有點兒糊塗,“哪個唐老?”
“唐海澤,陶都的典當鋪望門之一……”
唐海澤的店面也在典當一條街,唐家的店鋪可比朱笑東家的店大多了,想當初人家的底子也比他們厚。
唐海澤親自迎了出來,笑呵呵地招呼朱笑東到裏間休息室坐。
休息室中,坐椅、沙發全是木制品,紅木的,茶幾則是一個極大的大樹根雕刻而成,表面上那一圈圈的樹輪不是假的。
唐海澤親自用酒精燈燒了水,沖茶。
酒精燈燒的是一個透明的高溫玻璃壺,壺裏的水完全沒有接觸金屬器件。
唐海澤從櫃子裏取出一盒密封的茶葉,打開,取了一小撮放進紫色的陶瓷壺中,在壺口上蒙了一層細白紗布,這才把滾水倒進去。
氣霧蒸騰而起,朱笑東聞到鼻中,隻覺得一股無法形容的清香沁人心脾,不由贊道:“好香!”
唐海澤笑了笑,别看他年紀大了,泡茶的動作卻很順溜,滾水倒進壺中後,按着蓋子輕輕搖了搖,把茶水從壺鼻中倒出,盛茶水的是另一個碗形的壺,裏面白外面紫。
茶水有點綠,就像擠出的草汁似的,朱笑東以爲唐海澤會把茶水倒給他喝,但唐老卻是把那茶水倒進了廢水桶。
朱笑東詫道:“唐老,這麽香的茶水,你怎麽就倒掉了?”
唐海澤笑道:“笑東,看來你對茶道不熟啊,呵呵,這第一道茶是不能喝的,苦味重,喝隻喝第二道茶。”
說着又往茶壺裏倒了滾水,說:“泡茶很講究,古來雅人以茶論道,在古代,茶道隻有大富人家以及得道高人才喝,還弄出了一套套工序手法,從制茶到出茶,再到泡茶、喝茶,都無比講究。”
“比如這個水……”唐海澤輕輕晃了晃手中的玻璃壺,說,“這水是用瓷器從五十裏外的青山靈泉中取回來的,沒有沾任何金屬或者塑料制品,因爲金屬和塑料品都有毒素,沾了會改變水質,然後用透明玻璃壺在酒精燈上燒滾。”
朱笑東笑道:“聽唐老講茶道就像是上課一樣,我以前很少喝茶,喝的都是飲料,哪裏知道這麽多學問?就算泡茶喝,也就是丢了茶葉,燒滾了水沖開就好。”
唐海澤笑道:“附庸風雅而已,笑東不必見怪。”
說着又把茶水倒出來,又過濾了兩次,茶水隻有淡淡的綠色了,聞起來,清香味倒是淡了許多。
唐海澤這才把茶水倒進細小的紫砂杯中,那杯子堪比大拇指,朱笑東想,真要是渴了,喝這個茶杯,那還不得急死啊?
“笑東,試試,看看味道如何?”
見唐海澤微笑示意,朱笑東端起小杯子,喝了一口。
其實這一口茶水隻是潤濕了唇而已,但一股清香直撲腦中,腦子立刻清醒過來,朱笑東頓時明白了,什麽叫“心曠神怡”。
“好茶!”
朱笑東忍不住贊了一聲,哪怕他是個不懂茶的門外漢,這茶喝到嘴裏,确實舒暢。
把杯子裏剩下的茶倒進嘴裏,朱笑東仔細品嘗着茶的清香,這樣喝茶,其實已經不是解渴而是一種享受了,難怪說茶藝茶藝,原來真是一門學問。
以前,朱笑東喝茶,當真是牛飲一氣,跟牛嚼牡丹沒什麽區别。
唐海澤又笑道:“笑東,今天我把你請過來,可不是專門請你喝茶的,我有點兒事想請你幫個忙。”
朱笑東笑道:“唐老,您要我幫什麽忙?吃飯喝酒嗎?我好像隻會這個啊。”
“哈哈,你這話騙騙别人還行,我唐老頭可知道你是個什麽樣的人,在陶都,那些所謂的大師,沒有一個人及得上你的眼力。”
唐海澤一邊說一邊搖頭,又說:“不說那些了,笑東,在說正事之前,我想先請你看看,我這屋中哪件物品最值錢?”
朱笑東笑了笑,唐海澤這是想考校他的眼力,當即四下裏看了看,屋子四面都是玻璃櫃架子,擺放了幾十件物品,字畫、瓷器、翡翠、玉件,各種類型的藏品都有。
朱笑東站起身來慢慢細看,在每件物品面前停留一分鍾,在其中幾件物品面前停留的時間稍長,還伸手拿起來細看一番。
唐海澤見朱笑東停留時間稍長的那幾件,确實是價值更高的物品,由此可見,他的眼力的确不凡,不過他沒出聲,摸着胡須微笑着。
朱笑東看完最後一件,沉吟起來,琢磨着這幾件中哪一件才是最值錢的,因爲他感覺,那幾件的差别不大,确實是有價值的東西,但也不是特别值錢,最貴重的也不過二三十萬,對普通人來說是值錢的古董,但對唐海澤這樣的典當大家來講,那就是入不了法眼的東西了。
“笑東,别光顧着看,喝點兒茶……”唐海澤見朱笑東沉吟着,叫他過來喝點兒茶再去看。
朱笑東依言走回來,端了一杯喝了,腦子裏仍然在思考,不自覺地一杯接一杯地喝了起來。
把那幾件物品又衡量了幾次,朱笑東擡頭望着唐海澤,剛要說出他看好的那件時,卻見唐海澤看也沒看貨櫃上的物件,臉上帶着淡淡的微笑,心裏一動,他這表情分明是不在乎那些東西,隻怕自己猜得不對。
朱笑東當即壓下嘴邊的話,笑着端起茶杯喝茶。
唐海澤笑問道:“笑東,看出我這兒哪一件最值錢了?”
朱笑東細細琢磨着他的話,唐海澤一直沒說“貨櫃上的哪一件最值錢”,而是說“他這兒的哪一件最值錢”,這話也是有區别的。
朱笑東沉吟着,一邊瞄着貨櫃上的物件,眼光掃來掃去,仍然不能确定。
唐海澤一邊微笑,一邊端起玻璃壺往茶壺裏倒滾水,泡茶,倒茶。
“喝茶!”倒好茶水後,唐海澤笑請朱笑東。
朱笑東端起茶杯又喝了一口,這時,嘴裏茶水的味道感覺又淡了些。
唐海澤又說:“茶的味道已經淡了,要另換茶葉了。”
說着把壺蓋揭開,将裏面泡得發脹的茶葉夾了出來,放進廢水桶中,又用水沖了一下茶壺,将沾着的茶葉也沖了出來。
放了一小撮茶葉進去,别看就那麽一小撮,水一泡,一會兒就能浸脹滿。
程序跟之前一樣,第一道茶不用,倒掉,第二道茶才喝。
朱笑東喝了一口,茶香果然又濃了,當即定下神來,瞄着唐海澤微笑的面容,忽然醒悟了。
“呵呵,唐老……”朱笑東笑了笑,然後說,“唐老,我先給您講個笑話。有一天,我準備出門之前去找襪子,翻來翻去找了好半天,記得自己明明拿出來了,但就是找不到,我一氣之下硬是要找到它……”
唐海澤笑問道:“笑東,那你找到襪子沒有?”
朱笑東也笑道:“唐老,您說好笑不好笑?到最後我才發現,那襪子就穿在我腳上,您說,穿在腳上的襪子,我去哪裏找啊?”
“哈哈……”唐海澤打了個“哈哈”,說道,“不識廬山真面目,隻緣身在此山中啊。笑東,看來你找到我這兒最貴的東西了,我這小花招,瞞不過你那火眼金睛啊。”
朱笑東搖頭笑着說:“唐老,您這一手其實已經把我給繞進去了,您的話很有迷惑性,我開始時已經步入誤區了。這就跟人眼一樣,遠處的能看到,近前的卻看不清,這就是盲點。”
唐海澤哈哈笑道:“好一個‘盲點’!”
唐海澤雖然承認是“盲點”,但卻沒說出那個“盲點”到底是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