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長江拉着朱笑東直奔裏間,到了朱笑東的卧室才低聲問他:“小朱,你給我說說看,陸先生到底要幹什麽啊?給這麽高的價錢,不是要我們去殺人吧?”
朱笑東搖搖頭笑道:“當然不是了,那樣的事,他給再多錢我也不幹,是要去川藏那邊尋找一件物品,對我們來說,是個無所謂的東西,但對陸先生來說很重要,就這樣……”
六個小時的飛機,然後又是七八個小時的車程,進入青藏高原後,車外一片漆黑,已經是深夜了。
陸林琛在這邊的朋友早準備好了兩輛路虎越野車,工具器械都裝在車尾箱裏,随車的還有一個向導。
向導是個藏族人,名叫多吉紮旺,三十歲左右,臉色黝黑,個子也不高,一米六左右,但一雙眼睛倒是黑亮亮的很精神。
陸運生這邊一共有七個人,陸林琛和陸運生堂兄弟,王長江和朱笑東,三個保镖:巫強,包金剛,劉太保,加上多吉紮旺,一共八個人,四個人一輛車。
朱笑東在颠簸中睡了一覺,醒來的時候車窗外依然一片漆黑,縮了縮身體,感覺有些冷,車裏開了空調,要不然會更冷。
這趟行程,朱笑東一點兒都沒有把握,目的地是陸林琛通過收藏界的朋友查找到的,但也隻是個未經證實的傳聞,據說藏區某個秘密的神廟中有“月亮之眼”,但未經證實。
不過陸運生沒有選擇,對這一條唯一的消息,他隻能選擇去試試,九天時間,盡一切努力。
多吉紮旺是個經驗豐富也很有名氣的藏族獵手,去過無數深山高原,最主要的是,他到過那個傳聞中的神廟。
淩晨四點左右,車停了下來,打開車門,迎面而來的是一股極寒的冷空氣。
多吉說一口流利的漢語:“陸先生,從這裏開始,我們就要步行了,車子去不了,隻能放在這裏,附近的牧民我熟悉,我已經跟他們說好買八匹馬,休息到天亮再出發,早上我會和牧民打招呼,讓他們照看車子,直到我們回來爲止。”
車廂的行李中有帳篷,但現在還沒必要搭起來,幾人決定在車裏休息一下,隻拿了毯子出來。
一覺睡到六點多鍾,朱笑東就被牧民清亮高亢的歌聲驚醒了。
朱笑東醒來時,見陸林琛斜靠在車座上睡着,保镖巫強伏在方向盤上睡着,卻不見了陸運生。朱笑東把毯子拿開,輕輕開了車門,下車後隻見一片廣闊的草原,天還不是很亮,遠處似乎有連綿的山影。
數百米外有一片羊群,羊群中還混着數十頭牛,在羊群左側數十米處,有兩個圓形的大帳篷。
羊群邊有一個人騎着馬,歌聲就是從那裏傳過來的。調子很好聽,不過歌詞唱的是什麽,朱笑東是一個字都聽不懂,顯然不是用漢語唱的。
很冷,寒風吹過,像刀子在臉上割,從衣袖、脖頸、褲角鑽進去,那感覺就像身上沒穿衣服似的。
朱笑東是南方人,再冷的冬天也隻零下一兩度而已,哪見過西北這種零下一二十度的天氣?
十數米外,一個人站着,一動不動。
看背影就知道陸運生,僵立的身體像一尊冰冷的石雕。
歎息了一聲,朱笑東還是出言安慰道:“陸先生,天無絕人之路,說不定會有奇迹出現呢!”
陸運生轉過身來,凄涼地一笑,好半晌才回答:“但願吧!”
多吉自去和牧民商談,包金剛和巫強也醒了,把車尾廂打開,取出準備好的防寒服,從上到下,一人一套。
把衣服穿上後,朱笑東覺得舒服多了,除了臉上被風吹得刀刮似的疼外,身體倒是不冷了。
一會兒,多吉過來叫他們去牧民帳篷裏坐會兒,熱情的牧民請他們喝酥油茶吃肉夾馍。
這是個遊牧家族,一家人大大小小十一口,随着牛羊群在草原遷移。
牧民純樸熱情,毫不吝啬,男主人招呼客人在玷毯上坐下,女主人則煮茶泡餅,忙得不亦樂乎。
多吉跟男主人叽叽咕咕地說着藏語,其他人也聽不懂。
朱笑東見男主人身邊坐了個十歲左右的男孩,圓圓的臉盤顯得很壯實,圓溜溜的眼睛盯着衆人看。
朱笑東見他手裏拿着把匕首一樣的短刀,很鋒利,另一隻手拿着個木頭,像是在刻玩具,從已經刻好的一小部分來看,應該是一匹馬,不過小孩刻得很粗糙,線條也很差。
“xiaodidi,把你那個木頭給我看看好不好?”
說完朱笑東才想起來,這一家子都不會說漢語,他說了也是白說啊。
但那小孩竟像是聽懂了一般,猶豫了一下,還是把木頭遞給了他。
朱笑東拿在手中看了一下,擡頭笑着說道:“把你的刀借我用一下好不?”
小男孩這次沒有猶豫,把刀遞了過來,朱笑東接過來,也沒說話,當即用刀刻了起來。
男主人也停止了說話,和陸運生等人都盯着朱笑東。
朱笑東也不理會衆人,聚精會神地雕刻起來,小刀在他手中靈活地轉動,木頭在刀尖下翻滾,木屑紛飛,頭,身,尾,腿,一個馬的形态逐漸顯露出來,最後收刀,那馬的樣子活靈活現,惟妙惟肖。
衆人看得目瞪口呆,朱笑東這一手雕刻功夫着實震撼了他們,那小木馬雖然不是精雕細琢,用刀也不是特别多,但樣子卻極其神駿。就像一個技藝精湛的畫家,隻用了瘳瘳數筆就畫出一幅圖,筆畫雖少,但卻盡得神韻。
小男孩很喜歡,捧在手裏看了半天,很是愛不釋手。
酥油茶香,熱得燙嘴,但越喝越想喝,肚裏暖洋洋的,肉夾馍用鮮牛奶泡在碗裏,吃起來就有一股淳香。
不過陸運生卻沒有心情享受這些,一俟大家吃完,就張羅着上路。
多吉當即跟主人去馬群中選了八匹馬,配好鞍,把行李包分發給衆人,綁在馬背兩側,向牧民一家告别後就出發了。
天氣很冷,一直到中午,太陽看起來火熱,但陽光照在臉上就是感覺不到熱度。
馬背上也起了一層白白的霜,除了多吉一個人很正常外,其他人都覺疲困交加。因爲沒騎過馬,朱笑東屁股隐隐生疼,還好馬走得慢,要不然就更忍受不了。
路似乎望不到頭,走到中午,通共還沒走出五十裏路,下午,太陽被迷迷茫茫的雲霧遮住了,天色暗下來,天更冷了,又飄飄揚揚地下起雪來。
草原上的雪說來就來,又猛又大,一會兒就看不清幾米外的景物了。
多吉在前頭叫道:“到前面的山谷搭帳篷歇息,這會兒正當雪頭最猛的時候,必須得避開!”
惡劣的天氣見得多了,但朱笑東還真沒見過西北這種暴風雪,風急雪大,馬兒似乎都有些吃不消了。
在老家,雪再大,飄落到臉上眼皮上也會融化,受不住體表的溫度,但在這兒,雪花就像花瓣似的,落在臉上能一片一片地積累,一會兒工夫就在臉上積了一層。
朱笑東伸手抹了一把,皮手套上也附了一層雪,正感歎時,馬兒忽然停了下來,張大了鼻孔呼呼叫着,四蹄在雪地上亂蹬,似乎是很害怕。
前面有什麽東西讓馬兒這麽害怕?
朱笑東眯了眯眼,隻見迷漫的大雪中,竟然有數十個黑影圍了過來,看樣子,像是很大很大的狗。
這還是因爲朱笑東的目力遠比其他人強,其他人并沒看到大雪中的黑影。
多吉也看不到,但多吉的經驗卻無人能及,馬兒驚慌的動作讓他警覺起來,嗅了嗅氣味,忽然說道:“大家小心,千萬别走散了,遇到狼群了……”
三個保镖都是有經驗的好手,一見形勢不對,立即跳下馬,一邊觀察一邊從行李袋中取出獵槍。
來的時候,陸林琛的朋友給他們備有五條獵槍,三個保镖都是退伍兵出身,但這種能見度也讓他們無法可施,隻能趕緊圈攏所有人,盡量靠在一起。
多吉看了看前面,又說道:“前面有個岩洞,大家跟緊我,拿槍的兩個在後面,一個跟着我,其他人在中間,牽好各自的馬!”
漫天大雪,什麽也看不到,但馬的騷動和不安讓衆人也跟着不安。
如果對手是人的話,雙方在這種環境下的困難是一樣的,自己看不到,對方也看不到,但狼不同,狼眼要比人眼厲害得多,而且狼還能用氣味辨别人畜的位置。
多吉也隻能憑着感覺走,在雪中艱難地走了十多米,感覺方向不對,但眼睛睜得再大,四面都是白茫茫一片,視線穿不透大雪,能見度不足一米,身後的人都看不清,隻見着幾個黑影,心裏不禁着急起來,他自己也迷失了方向!
狼群在沒有設定好攻擊方案時,也不敢輕舉妄動,但是它們的氣味已經讓馬兒受不了。
朱笑東見多吉站立不前,四下張望尋找方向,知道他可能也迷路了,當即運起目力四下看去。
多吉所說的岩洞,其實并不是真正的洞,而是岩壁下一個凹進去四五米的低窪處,朱笑東透過雪花看到岩壁凹處就在右側十幾米。
“往這邊!”朱笑東也不遲疑,牽了馬往前頭走去,跟在他身邊的陸運生和王長江想也不想地跟着走。
八個人像一根繩子上的螞蚱一般,前面的往哪兒動,後面的就順着走了,也不管前面是懸崖還是陷坑。
多吉有些着急,本想叫朱笑東不要亂闖,但其他人已經跟上了,猶豫了一下,他也隻能跟着去了,又走了十幾米,陡然見到黑亮潮濕的岩石壁,再仔細一看,凹窪處兩邊還有用石塊木頭架起來的簡易棚,正是那個臨時停靠點。
多吉心裏一松,趕緊叫所有人進去,把馬拴在右側。
這裏就像個有四五十平方的石室,頂上是凹進去的岩石壁,兩邊是圍成的半圓形石牆,入口是一道寬兩米的口子,沒有門,但雪卻飄不到裏面。
馬兒挨着伏卧在地,既可以取暖又可以節約空間,就算這樣,八匹馬也将這裏占了大半。
多吉不敢松懈,叫了三個拿槍的保镖緊守着“門”口。
這時,隐隐可以看到三四米外的風雪中有無數個黑影晃動,跟着有四五頭狼從風雪中露出頭臉。
朱笑東第一次見到狼,毛發呈黑色,兩耳豎立,眼光像利刀一般,個頭比他在老家見到過的最大的狗還要大一倍,雖然隔了數米,但除了樣子像狗外,要比狗大得多,而且毛發看起來又硬又純,氣勢十足。
接着,漫天飄舞的風雪中又鑽出來十幾頭狼,其中有幾頭更強壯,身體壯得像小牛犢,最中間那頭狼有些特别,腿更粗,一雙眼睛上方各有一撮白色的毛,圓圓的,有銅錢大小。
“白眼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