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落到的淋漓盡緻,王小七卻快點累的一病不起。
上方的傘已經出現裂痕,而且裂痕越來越多,就像是蜘蛛結成的網,王小七皺了皺眉,很明顯眼前這個殺豬的家夥比之前的豬強了不止一個檔次。
傘上的裂痕越來越大,已經有幾把刀從裂痕中落進,就像見縫插針,準頭尤其厲害。
刀無窮無盡,因爲屠夫的手一直在往天上扔刀,他明明已經氣喘籲籲,卻還不肯休息。雙方在僵持,誰也不肯退步,因爲他們都知道,一旦退了,也就死了。
傘在刀雨的摧殘下終于碎了,如同一塊玻璃,一聲清脆的響聲,緊接着就是四分五裂。屠夫笑了,他大概認爲自己馬上可以休息,然而他很快又失望了,因爲王小七及時的禦出了一張符紙,盡管沒多久那符紙變成的傘又碎了,但屠夫還是高興不起來,甚至大汗淋漓的臉上流露出少許無助。
符紙第三次禦出,第四次禦出,等到五次時,天空的刀雨明顯減少了一半,而王小七手中卻一下掏出了兩張符,一張化成傘擋住屠夫的殺豬刀,另一張化成幽冥箭對準屠夫射去。
王小七等的機會來了,屠夫很累,面對那襲來的一箭,他知道很危險,但身體已經負荷,隻得呆呆的站在原地,像一個木頭人一樣。
很快屠夫胸口多了一個拳頭大小的洞,透過這個洞,王小七看到之前他與劉芳去過的小山。
雨停了,傘碎了,人笑了。
王小七說道:“我想知道大老闆是誰。”
屠夫說道:“大老闆就是大老闆啊!”
他嘴裏給了一個和豬頭一模一樣的答案。
然而豬頭死了,毫無疑問,豬頭是因這個答案惹怒了王小七被踢飛頭顱死的,至于屠夫?他則是快死了,快死的意思是,他會死了,但還沒有死,既然早已經注定會死,幹嘛還要把敵人想知道的告訴他?
屠夫嘲諷一笑,說道:“你真是比豬還蠢!”
王小七反駁,“我隻是懶,不蠢!現在想想也是,你是我殺的,你怎麽可能把我想知道的告訴我。”
王小七坐回石頭上打算等最後一個,屠夫喘了喘氣,告訴王小七,那最後一個精明的惡鬼早走了,他去的地方很遠,一時半刻回不來,而他回來也肯定不會隻是他一個,到時候千軍萬馬,移平這村子也是小菜一碟的事。
王小七點頭認可了屠夫這裏的話,屠夫說的不錯,隻是他卻無緣再見,甚是可惜。
屠夫開始拔出腰間那把用來殺豬的刀,方才漫天刀雨,他拔出的隻不過是這把刀的影子,唯有殺豬時他才願意拔出真刀。
他不是廚子,廚子喜歡用菜刀殺人,也喜歡用菜刀做菜,他是一個有原則的人,因爲一把染了人血的刀切出來的菜或殺出來的豬不會原汁原味,隻是現在他決定打破自己的原則,因爲他快死了。
刀出鞘,血氣纏繞,有那麽一會時間都像水一樣開始停滞不動,這是一把殺了很多豬的刀,這一次,屠夫決定用他來殺人。
王小七知道這是屠夫臨死前的反撲,雖然沒有之前的刀雨,但這唯一一把卻比漫天刀雨還有兇,還要猛。刀隔着空氣一揮,王小七禦出符紙往脖子處一擋,符紙碎了,刀氣勢減弱一半,還在繼續。
王小七開始跑,刀在後面追,對準的就是他的脖子,就像最開始殺豬一樣,放血!
“殺!”屠夫嘴裏大喝,刀開始變快,已經是肉眼不可觀。
符紙一張張扔出,一張張破碎,王小七向屠夫跑去,屠夫眼睛瞪大好大,幾乎快要掉出,他喘着粗去,握在手裏的刀又是一揮,大聲說道:“第二刀,開膛破肚!”
第二把刀憑空出現在王小七面前,隻朝他肚子落下,第一把刀在他的身後,看模樣竟是要一舉砍下他的腦袋。
危機關頭,王小七繞了一個圈子,側過身多了那開膛破肚的第二刀,等到放血的第一刀要往他的後頸落下時,王小七身上爆發出刺眼金光,金光如冬季凜冽寒風,讓屠夫不由自主的打了一個哆嗦。
第一刀落在金色的後頸處,擦出了火花,發出了刺耳的金屬摩擦聲,卻不見血。
屠夫想揮第三刀,可是他太累了,累的握刀的手都開始發抖,開始拿不住刀,刀落在腳下,距離很近,隻要他彎腰或蹲下就能立馬撿起,立馬向王小七揮刀,但他沒有……
落在王小七後頸處的第一刀很不甘心,它明明還能砍,還能劈,但是主人手上的刀落了,它也得散了。
“想不想聽聽我的故事?”屠夫看着向自己走來的王小七問道。
王小七點點頭,問他:“你一個殺豬的也有故事?”
屠夫笑了,說道:“是人,他都有故事。”
回憶了一下,他說道:“我是個殺豬的,一家三口人,我手藝很好,自己養豬,也替别人殺豬,日子總得來說還不錯。那年冬天,雪下大了凍死了好多人,好多人都沒有飯吃,他們四處逃難,有一部分人來到了我們那裏……我家婆娘說,幹殺豬這活計缺陰德,當時她剛好有生,就讓我拿出一部分錢和肉弄一個粥棚,去救濟那些沒飯吃的人。”
“我一想也是,賣了半隻豬,把錢買米,開始煮粥,一來二去我與那些人熟了,他們也曉得我家住哪裏,知道我有個婆娘,和婆娘肚子裏的孩子。天越來越冷,死的人更多了,我家的糧食也開始不夠,于是我把粥裏的米放少,水加多,一部分肉也沒有賣,而是留給婆娘補身子,怕孩子出生後沒有奶水。”
屠夫說道:“我原以爲這樣是積陰德,可他奶奶的……那群沒飯吃的跑到我家門口,逼着我要糧食,那會我婆娘正在生孩子,怕吓着她,就去家裏拿了一半口糧給他們,他們說不夠,還要,沒拿到的人不肯走,拿的人吃完後也不走,我沒有辦法,那會是冬天,糧食就命,我一頓兩頓不吃沒有關系,可孩子和她娘不能……”
“我在家門跪着給他們磕頭,但沒用,他們還是沖進了我們家門,把我們家僅剩的糧食搬走了,肉更是沒有放過,官府的差爺來了,他們把災民趕走,糧食和肉落到了他們手裏,我不敢去找他們,隻得去兄弟家借米,可那夜……那群被趕走的災民又回來了,他們砸開了我家打門,打死了家婆娘,更是……更是把我那還未睜眼的孩子給吃了……”
屠夫滿臉猙獰,說道:“我瘋了,我以爲是殺豬太多來的報應,但豬都是我殺的,就算有報應,關我婆娘和孩子什麽事?那夜我手拿着平時用來殺豬的刀,将那些吃了我家粥,吃了我家孩子和打死我家婆娘的人全都殺了,和殺豬一樣,先放血,再開膛破……”
王小七沒有插話,他靜靜聽着,等到耳邊許久都沒傳來屠夫的聲音,這才放眼去看,然而此時那裏還有屠夫,有的隻是一把滿是仇恨的殺豬刀。
殺豬刀原本是用來殺豬的刀,如果有一天起它開始用來殺人,這便是它的悲哀,它的不幸。刀最終也沒有留下,它變成青煙開始升空,和豬頭一樣,融進了天上那最高處的昏暗。
王小七沒有再等最後一個人,因爲屠夫說了,那最後一個人早就走了,一時半刻是回不來的,就算回來,也不可能隻是他自己,而是千軍萬馬,隻是王小七不明白,劉芳在那所謂的大老闆眼裏當真值得上千軍萬馬麽?
肚子傳來了咕咕的叫聲,它再次提醒王小七該走了,不是離開這裏,而是離開這個世界。
回去時王小七找到劉芳,問劉芳能不能帶他去找大老闆,劉芳愣了,她問王小七怎麽知道大老闆,王小七說他從村外回來,遇見了一隻豬和一個屠夫,隻是豬變成了死豬,而屠夫也變成了死屠夫。
劉芳臉上露出複雜表情,沉默少許,問道:“你是不是要走了?”
“爲什麽這麽問?”王小七問她。
劉芳說道:“我總感覺你要走,隻是沒想到會這麽快。”
王小七去找道人,道人正在削劍,道人手很巧,那跟樹枝已經有了劍形,他對道人說道:“我得走了。”
道人點頭,手中的活計不曾落下。
“但走之前,我還得去做一件事,我估計我一個人不行,還得你出手。”王小七說道。
道人沒有拒絕,而是說道:“再過些時候吧,等我把手中的活幹完。”
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後,王小七開始好好參觀這個村子,村子村前的桂樹已經沒了,但是村後的一棵小樹上不知從何時起多了一朵黃嫩的花瓣,花瓣像是桂花,但那棵樹,卻不是桂樹。
在樹上,王小七沖着那多花笑了笑,問道:“我要去一個地方,你去不去?”
花中傳來了女人的聲音,那個聲音問道:“去哪裏?”
“去哪裏我暫時不知道,但有一點,肯定是做好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