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過一個路燈,在某個燈下,王小七發現了一位滿臉血垢的女人,盡管從她面前鬼來鬼往、人走來去,但她眸中盡顯麻木,似眼前空白無物。眼前這個女人明顯不算人類,但同時也不能算是鬼物,像她這般,至多也不過稱之爲“殘魂”,殘魂因爲記憶不缺,故而不能進入地府投胎轉世。
她站的地方,應該是她死去的地方,而她的面貌,則應該是她死去的面貌,她存活世界隻不過是一縷思念、執念,一旦這些消失後,她便是要散了。
王小七自打記事以來,大概就是個懶惰的人,但一個懶惰的人,多少都會有一些慈悲之心。于是我站住了腳,禮貌性的對女人微微一笑,女人起初先是一愣,随後一臉大喜,驚呼道:“你……你能看見我?”
王小七點點頭,笑了笑,回道:“看得見。”
其實除了王小七,鬼物同樣也能看見王小七眼前的這個女人,隻不過鬼有時候大多與人一樣自私,既然不關自己的事,便不會多加關注,如此以來卻讓女人誤以爲無論是人還是鬼都看不見自己。
女人講:“先生,我忽然不記得回家的路怎麽走,要知道我家裏的幾個孩子還等着我回家做飯呢。”
女人臉上從大喜變作着急。她可能以爲還是從前,但她并不知道,或許在家等她回去做飯的孩子,已經不是當初的孩子,現在……或許娶妻生子也說不定。
殘魂的記憶一直停留在死前的那段時間,她一直重複着那段時間,這就像是一個輪回的枷鎖,她怎樣也掙紮不破。
而王小七也終于曉得爲何女子會成爲殘魂,原來她存在的理由不過是爲了回家給孩子做頓飯……
猶豫了一會,女子問道:“先生,你認識我家怎麽走麽?你能帶回我家麽?”
這時候王小七隻要開口告訴她我所知道的一切,那麽女人很有可能便會因爲執念的消失而不用再重複忍受折磨。
沉默幾秒,王小七心裏仿佛有一個決定,于是他笑了笑對女人說道:“我還真不知道,這樣吧,您在這等等,我去幫您問問别人。”
“那……那多謝了!”女人臉上露出少許的不好意思。
既然不忍心告訴女人真相,那便再讓她多一份執念吧,說不得諸多年以後,她忽然記起了從前、記起了自己,在迷茫一段時間後,随陰差回地府投胎轉世。
人活着是爲了希望,鬼活着亦是如此,盡管這希望很小,但也聊勝于無。
這一晚的月光很寂寞、也很落魄,在王小七想抽一根煙冷靜一會時,方才發現僅存的最後一根煙也離他而去。
王小七習慣每一年的七月十五,也就是鬼門大開的日子去找老九唠唠家常,每每這時老九都會準備一桌子好菜與他吹牛,述說自己當年如何如何厲害,如何如何自丹田之中祭出一把飛劍,再如何如何從千裏之外取敵将首級,說到最後,以至于差點都讓王小七誤以爲是在聽玄幻小說。
老九家王小七自然熟悉,雖說不來常住,但來去多年,可謂是了如指掌。走進大院,王小七好笑的看了一眼那塊寫有“小心陣法”四個字的牌子。
沒錯,老九很逗,深怕别人不知道那塊地方布了陣法,居然還立下一塊非常醒目的牌子。
夜已深,但老九家還亮着燈,推開大門,映入眼簾的是與去年差不多的裝扮,隻是桌子上少了去年、去去年、去去去年……的飯菜,而且除此之外,也沒有老九的身影。
王小七從來就是一個懶惰的人,所以他隻要能夠坐着,便不可能站着,隻要能夠躺着,決不可能……不躺着。于是毫無疑問,從他走進大門開始,王小七的身子便注定好躺在老九家的搖椅上。
老九是一個比王小七還複古的人,在這個微信、qq滿天飛的時代,他居然連手機也不肯用,王小七則不然,除了qq和微信外,他還有微博。隻是如此以來王小七就不方便與老九聯系,除了他想找王小七,要不然王小七一般是尋不到他。
還好時間對于王小七而言從來都是無所謂,半個小時、一個小時……反正過去好長時間以後,無聊的他選擇用睡覺來打發時間。
隻可惜人倒黴時,往往喝口涼水都塞牙,正當王小七頗有睡意時,忽然感覺老九院子裏的陣法被誰觸碰,因爲無聊,王小七便起身走出門外想看看掉入陣法中的傻子是誰。
來人畢竟打擾了自己的困意,所以王小七心裏多少都會有些怒意,他原本是想給對方來個下馬威,但看見陣法中是一個二十來歲,并且還是穿着比較暴露的小姑娘時……倒也不是不可以原諒。
小姑娘很有禮貌,在見王小七時,起初是愣了一下,随後立馬向他行了一個道家禮儀,道:“我叫張萍,是龍虎山弟子,玄級境界的靈者。”
緩了緩她又問王小七:“你是誰?怎麽出現在這極陰之地?”
王小七沒有回答張萍的話,而是指着離陣法不遠處的牌子,問道:“沒看見那牌子上寫的嘛,‘小心陣法’,牌子都給你打出來了,你怎麽還能傻到踩進去?”
張萍讪讪一笑,不好意思說:“那個……我就是想看看那牌子上寫的到底是什麽,才不小心……呵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