霓虹市是聯邦重要的記憶數據采集地點,那些高高在上的公司高層爲了不至收集到的記憶數據蒙塵,自然不會在霓虹市對程東展開大規模的搜捕行動。他們故意将程東引向人造人聚居的榮耀邦,一來爲了方便自己實施那陰險的圍剿計劃,二來還能借由程東之手,徹底肅清攀附在榮耀邦血管和筋膜上的彼端黴菌。
公司并不在乎這場圍剿戰會對這片土地造成怎樣不可挽回的後果,他們随時随地都可以讓這裏再次顯得生機勃勃。他們命令榮耀邦的人造人沒日沒夜的工作,正是爲了防止今天這樣的局面發生。聯邦庫存的人造人軀體成千上萬,即便是這裏在今天被夷爲平地,他們不用等到明天,就向這裏投入更多的人造工具。
在他們的眼裏,那些人造人隻是工具。
一石二鳥,兩全其美。
公司的算牌的确打得山響,但是正是因爲他們太輕賤那些所謂的【工具人】的存在,才緻使眼下的局面正朝着不可估量的方向發展。
他們太小看人造人對于尊嚴的渴求,也太小看安雲的力量了。
一個擁有思想,擁有情感,甚至擁有獨立記憶的人造生命體,究竟算不算得上是真正的生命。
人造人究竟是不是人。
“是時候測試一下新臂铠的實力了!”
聯邦部隊密集的轟炸在這群人造人的腳邊次第開花,然而這群意氣風發的年輕人全無半分退意。
“用拳頭撕碎他們的防線!”
一陣緊湊而清脆的金屬交擊之聲,兩幅蒸汽臂铠當中所延展出的鋼鐵構造立刻像是铠甲一樣在衆人的上身合攏,戰吼聲聲,以法奧爾斯爲首的年輕人立刻高舉着臂铠,沖向了公司所創造的一頭頭鋼鐵巨獸。
“碾死這群螞蟻!”
數十輛坦克在炮火的掩護之下蠻牛一般,直奔人潮駛去,蒼茫的大霧被金屬履帶輾在滾滾的車輪之下,密集的榴彈在空中劃出一道有一道耀眼的光暈。
駕駛艙中的聯邦士兵憋着口氣,瘋狂地轟擊着油門,在他們的眼裏,這群半身被金屬铠甲覆蓋的年輕人,不過是些披上了甲殼的蟲子,“螞蟻在任何時候都是螞蟻,踩死你……”
【哐當】一聲悶響。
坦克呼嘯着撞上了一個年輕人的肩膀,強大的沖力讓坦克前端的正面裝甲瞬間凹陷下去了一大塊。在駕駛員震驚的神情中,這輛重達45噸的中型坦克,竟然自車頭被人緩緩地擡了起來。
他更加拼命地轟擊油門,妄圖從蒸汽臂铠的桎梏中脫身,可緊接着又是一陣慘烈的金屬嘶鳴之聲,坦克下端的合金履帶,竟被這個年輕人一把扯了下來。
駕駛艙被一記重拳貫穿,這名可憐的士兵被人狂躁地拽出了駕駛艙。
“我們不是螞蟻!”
堅固的鋼鐵甲胄之下,這個駕駛員看到了和自己一樣剔透而濕潤的眼睛,“我們也是活生生的人,或許和你們的生命狀态不一樣,但我們也是人!”
一顆榴彈帶着閃耀的拖尾直奔他們二人而來,來自死亡的脅迫讓這名駕駛員的嗓子像是被塞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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棉花,他想要慘叫,卻發不出一點聲音。
随後,他眼前的景物飛快地流逝,整個人被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那個身披甲胄的年輕人仿佛悍不畏死的戰士,他三兩步奔向高速駛來的榴彈,一拳便迎了上去。
又是【哐當】一聲悶響。
因爲進攻路徑遭受了嚴重的偏移,這顆榴彈仿佛斷了線的風筝,在二人的不遠處炸出了一團耀眼的火花。
駕駛員斜躺在地上,最終還是放下了正瞄準着年輕人後腦的手槍。
“如果不是因爲你們發起的這場戰争,希望我們相見的時候可以成爲朋友。”
那個年輕人轉過頭,聲音幹淨,眼神清澈。
駕駛員突然之間覺得眼睛酸澀,站在他面前的分明隻是個卑賤的人造人,可是他偏偏沒有來由地想哭,“你叫什麽名字?”
“法奧爾斯!”
那雙清澈的眼睛彎成了兩道新月,“你呢?”
駕駛員胡亂地抹了一把臉,“我……我叫詹尼爾……”
“很遺憾通過這樣的方式認識你,詹尼爾……”
年輕人高呼一聲,再次沖向了另外一輛高速行駛的坦克,可他的同伴們一起。
他說的最後一句話,像是回蕩在高空沉重的炮響一樣,不停地徘徊在駕駛員的腦海裏。
那個年輕人最後說:“我會記得你的名字,但我不會替你祈禱。但願我們都能在這次大戰當中活下去,但願我們的土地都不會被陰謀和恐懼籠罩。”
“架起高炮,随時迎敵!”
老約克遜在金屬蝴蝶當中昂然地發布着命令,“讓這群聯邦軍看看我們的本事!榮耀邦不是廢物,人造人也不是螞蟻!”
蒼白的濃霧之中,盡是依稀可見的彈痕,散發着陣陣惡臭的黑煙盤旋直上,到處都是殘破的裝甲戰車,和血肉模糊的屍塊。
在半空可以看到,一群身披着铠甲的金燦燦的人群正英勇地沖向黑壓壓的鋼鐵軍隊,一黑一白兩道身影則以極快的速度在戰場之上往來穿梭。
“約克遜鎮長,你知道這次反抗運動意味着什麽嗎?我們已經徹底激怒了公司的高層領導,再也不會有能源以及食物供給了!”
一隻金屬蝴蝶勉強地避開了聯邦巨像的攻擊,從約克遜他們的頭上迅速掠過,仿佛是勁風中的枯葉。
“沒有供給,我們就自己創造能源!這場仗我們不打也得打!”
約克遜的飛行器立刻将巨炮瞄準了那尊緊追不舍的巨響,炮火轟鳴,巨像的一隻胳膊被齊根截斷,“有誰願意被槍抵住額頭呢?他們把戰場選擇在了榮耀邦,我們還有退路嗎?程東和安雲是我們的朋友,榮耀邦是我們生活的地方,不管是出于什麽理由,我們都不應該放任聯邦把我們的家園拉入死亡!”
“可是,我們也是聯邦的一員啊!”
“他們什麽時候真的把我們當做是人類來對待了?”
約克遜的眼睛充血,嘶聲道,“更何況,公司不是聯邦!”
“約克遜舅舅,把我放下。”
安雲緊張地盯着戰場上的一切動向,程東奔襲的速度越來越慢,他甚至沒辦法避開在他腳邊爆炸的榴彈。彈片傷和火焰灼傷讓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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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行動看起來一瘸一拐,在安雲的印象裏,即使是在霓虹市的西城區,面臨着善修羅所率領的坦克和巨像時,程東都從來沒有這麽狼狽過。
具高樂從腦幹終端傳來的消息,程東在援軍抵達之前曾經被耳朵用沾有離解溶液的匕首刺破了心髒,現在那種義體移植溶液已經徹底滲透進了程東的四肢百骸,他的身體複原能力已經被完全剝奪,鮮血已經灌滿了他的腹腔,而且心髒還在不停地向外滲血。
現在的情況并沒有想象中的那麽樂觀,程東很有可能根本堅持不到戰争結束。
“下面的爆炸太頻繁,這時候下去很危險!我不同意!”約克遜高聲叫道。
“放我下去,程東有危險!”
安雲的聲音顫抖,漆黑的黴菌已然包裹了她的全身,“我不是在征求您的同意,約克遜先生,我不能看着程東死在那裏!打開艙門,把我放下!”
“他媽的……”
程東喘氣的聲音變得愈發粗重,每一次呼吸都會撕扯他那顆疲憊不堪的心髒。他的左腿被榴彈飛濺出的碎片劃斷了韌帶,眼睛也被爆炸的毒煙刺傷,失血過多的緣故,自己對于黴菌的控制能力變得越來越弱,額頭上滲出的鮮血還不聽地刺激着他的眼睛。能否活着沖向高爐,對他而言仿佛不再是一種目标,而成了在倒下前無比要實現的理想。
伊堂岚的身影再次出現在了他的身旁,眼前全是朦胧的血色,他能感覺到自己的身體被一條有力的胳膊架了起來:“你受傷了?”
“這點傷……不算什麽……”
他勉強地在臉上擠出了一絲笑容,“那場賭局還沒結束呢……現在就放棄的話……到時候請客喝酒的人可就要變成你了!”
“别開玩笑了!”
伊堂岚厲聲道,“我現在送你離開,活着比什麽都重要。”
“媽的,還不如沒叫安雲治好……都說了,我沒事!真他媽啰嗦!”
程東咬着牙一把推開了伊堂岚,努力地喘着粗氣,盯着不遠處那三十個整齊站立的耳朵的人影,在他們的身後,就是自己日思夜想的妹妹,烈火熊熊的高爐,“我們……好不容易才等來了援軍……這次好不容易不再是一個人戰鬥了……媽的……别想讓我就這麽遛掉!”
他每一次前行,都像是踏在刀尖上一樣,疼痛讓他全身都在不由自主地戰栗,可即便如此,他仍然死死地握住了拳頭:“我的妹妹……那座高爐似乎對他們很重要……老子不會倒下的!在沒有親眼看着公司破産之前,老子都不會倒下的!”
“你的複原能力已經被奪走了!”
“老子從來也沒仰仗過什麽狗屁複原!”
他的眼神噴火,牙齒咬得“咯咯”直響,“就算是沒有血藤,沒有黴菌,沒有狗屁義體殖裝……該屬于老子的東西,老子也一樣要靠這雙拳頭搶回來!”
他的胳膊再次被人攙起,一陣沁人心脾的香氣灌入鼻腔。
沒人比程東還要熟悉這股香味了。
“我們陪着你端掉手公司!”
安雲的雙眼通紅,她心疼地盯着傷痕累累的程東,身上的菌絲像是有生命般地滲入程東的皮下組織,“不會再讓你一個人去戰鬥了,再也不會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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