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隻惡心的變異生物并沒有攻擊牧師的欲望,幹瘦且蒼白的皮囊死死地壓在程東身上,他能聽到怪物撕心裂肺的怒吼,然而那張荒蕪的臉上,除了遍布瞳孔的巨大的眼睛,根本找不到口腔所在的位置。
它在用什麽咆哮,胸腔共鳴嗎?
這怪物的皮膚又黏又滑,像是某種爬行生物易碎的表皮。程東死死地捉着怪物的雙腕,隻微微用力便已捏碎了他的皮肉,無數爛泥般惡心的黑色物質便自那怪物的皮膚下方洶湧而出,像是活的藤蔓,頃刻間便反制住了程東的雙手。
怪物在嘶鳴聲中不斷地把腦袋湊近,巨目中無數的瞳孔焦躁不安地蠕動着,像是長在晶狀體中的寄生蟲。
兩條血藤當即從程東的腋下直奔怪物而去,那怪物仿佛極其享受貫穿與鞭撻一般,在發出一陣令人頭皮發麻的慘叫之後,又繼續神經質一般地把臉湊向程東。
“别看它的眼睛!”
老人警惕地在其身後大叫,“這個家夥的眼睛可以輕松地摧毀其它生物的意識網格,被蠱惑的對象,會心甘情願地任由它的擺布與指使,萬衆矚目,喪失自我,最終被自己目光的焦點所徹底吞噬,這就是它名字的來曆。”
惡心的腥臭味鋪面而來,程東努力地想要避開怪物的視線,但無奈那家夥的眼睛越貼越近,雙手被制的他,根本無從反抗。
血藤在刺入怪物體内的瞬間,便失去了與程東身體的關聯,兩道血藤就像是長在了怪物的軀體上一般,半死不活地懸在其上。無奈之下程東隻得死死地閉起眼睛,脖頸之上再度有一道血藤出鋒,直奔怪物的眼睛而去。
【噼啪】一聲悶響。
萬籁歸寂。
他小心翼翼地眯起一隻眼睛,卻再度見到滿眼的詭異瞳仁。
腦海當中似乎有根細線在如此近距離的對視當中,被灼熱的流火熔斷。整個世界變得輕浮而扭曲,那無數顆翠綠色的瞳仁也随着整個空間的旋轉,而有規律地變換着方位,巨大的眼球在一瞬之間恍若變成了浩渺星空之上璀璨的銀河,銀河的中心盤旋着無數律動着多彩光芒的星鬥,他在那裏面似乎見到了一對兩鬓斑白的老人。
老婦人用圍裙擦着沾滿面粉與水漬的雙手,一盤熱騰騰的餃子被端上了餐桌。他看到一個梳着短發身穿碎花連衣裙的姑娘,正坐在桌邊和一個年齡不大的孩子嬉笑玩耍,安雲側身站在廚房裏,一面收拾着廚餘碎屑,一面滿臉柔情地注視着孩子和姑娘。
這時候屋外的房門打開了,穿着警官制服的程東風塵仆仆地換上了拖鞋,孩子在叫他爸爸,而他則一臉幸福地叫道:“媽,我回來啦,今天咱們吃餃子?”
“程東,你醒醒!”
他在餐桌旁坐好,剛剛拾起碗筷,卻驟然覺得自己的臉頰火辣辣的疼。
這種疼痛真實又虛幻,他想了想,或許是這兩天執勤的時間太久,自己睡眠不足才導緻的幻覺吧。
電視上播放着兒子最喜歡的卡通動畫,這孩子目不轉睛地盯着電視,靠着小姨的肩膀,倒是别有一番自得其樂。
“小子,吃完了飯在看電視,不然消化不好!”
這次媽媽包的是三鮮餡的餃子,爲了顧及到他的口味特地沒有放姜。工作了一天,最幸福的事就是能和家人聚在一起。他一臉幸福地看着剛剛收拾好碗筷,做回桌子旁的安雲和母親。
安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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爲了照顧他的事業,辭掉了工作前景良好的技術員工作,成了家裏的全職太太。爲了能讓孩子在未來走在光明而坦蕩的人生大道,畢業多年的安雲又重新撿起了課本,從加減乘除,再到唐詩三百首,沒日沒夜的備課念書,學得比兒子還要勤奮刻苦。
他愛這個女人,想着等到兩人人老珠黃的那一天,就在南方找一個四季如春的地方養老定居,或者四處旅遊,看一看鳥語花香也該是極其浪漫的事。
“程東,你醒醒,我撐不住了!”
他又隐隐地覺得自己肋骨一陣絞痛,似乎剛剛被什麽人踢了一腳。
他警惕地四下張望,除了電視機嘈雜的聲響,家裏的每個人都在臉上洋溢着和善而溫暖的笑容。
“怎麽了兒子?今天在單位工作的怎麽樣?來,陪你爸喝一杯!”
父親随手舉起了手裏的啤酒,他微笑着和父親碰杯,可是那泛着白沫的琥珀色的酒水,偏偏激蕩着一股難聞的腥臭味,他的身體似乎有些不舒服,聞到酒水的味道竟然有點想吐。
“你醒過來啊,我真的不行了!”
肋骨又是一陣劇烈的絞痛,他警惕地起身,神經質一般地四下張望。
“哥,你怎麽了?”
碎花連衣裙的姑娘放下了他的兒子,一臉關切地盯着他,“這陣子太辛苦,所以身體吃不消了嗎?讓爸和局裏領導說說,一連半個月了連軸轉,這擱誰也受不了啊!”
“程東,你他媽給我醒過來,老頭子我要讓這家夥弄散架了!”
眼前的事物分明如此的真切,可是家人說的話卻變得愈發模糊,到了最後,所有的聲音竟像是被裝進了一架鼓裏,沉悶而壓抑。
肋骨之上第三次感受到劇痛的時候,程東整個人都窒息一般地倒抽了一口冷氣。
幽暗逼仄的水泥管道,腥臭與漆黑的屍水。
這才是現實。
老人像是八爪魚一樣攀附在那隻怪物的背上,那怪物的頭顱和脖頸之間的下颌弧線上呈現出了一道可怕的裂痕,每一次震天撼地的慘叫時,裂痕都會以一種極其誇張的姿态誇張的開合,這張巨口一直開裂到怪獸的耳朵頂端,血粼粼的巨口深處,是一圈又一圈細密而尖銳的獸牙。
怪獸的每一次擺動,都會令老人像是沙包一樣撞在水泥甬道的内牆上,這老人的額角已經滲出了絲絲黑血,可仍然牟足了力氣勒着那隻怪獸的脖子。
“疼痛,是喚醒沉睡者最好的辦法。”
老人嘶啞的咆哮道,“如果你醒過來了,就立刻幹掉這個家夥!記得我的話,千萬不要在近處看它的眼睛!那個世界再美,夢也終歸是夢……隻要是夢,就一定會醒的!”
“啊!”
程東煩躁地應了一聲,漫卷的血藤立刻在他的右臂上彙攏爲一處,活像是中世紀歐洲騎士手中的長槍。
“刺它的心髒!”老人嘶聲道。
“你先下來!”
猩紅的血藤長槍立時暴漲數丈有餘,頃刻間便挑破了怪物的皮肉。
老人無力地松開手,從怪物的脊背上滑落下來,而那怪物竟再度發出了極其愉悅的悲鳴。
“這樣的變異生物,無法被常規的攻擊手段所降服。你的穿刺攻擊就算是用上一萬遍,也休想徹底殺了這怪物!”
老人的語氣虛弱,緩緩地爬到程東身邊,“剛才,你是怎麽打敗那團菌落的?既然黴菌都可以被你擊敗,你沒可能死在這家夥手上啊!”
“對付黴菌的時候,我完全是按着你的吩咐來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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怪物一面慘叫着,一面緩緩地向着程東逼近,後者不得不騰出另一隻手抵住槍托,可是整個人還是被怪物霸道的力量頂得連連後退,“吞噬,我的血藤把那團菌落吃掉了啊!”
“你既然能指揮血藤吃掉黴菌,爲什麽不能吞了這個家夥!”
“你問我,我問誰!”
程東的聲音仿佛也在跟着用力,他渾身都在劇烈的顫抖,明顯早已力不從心,“這些血藤好像一下子變得特别挑食,别說吃了這個怪物,就連把這個怪物貫穿都似乎特别困難……他媽的,早知道是這樣,當時還不如找個别的方法幹掉那團黴菌呢!”
“挑食?”
老人的眼睛一亮,“所以……黴菌已經和血藤達成了共生關系?所以說,黴菌或許在糾正血藤的食性,讓它不要見到什麽就吞噬什麽?這簡直太神奇了,這絕對是颠覆尖塔的重大發現!”
老人突如其來的喜悅,卻讓辛苦對抗怪物的程東感到一陣莫名其妙。
他讨厭謎語人,任何時候都十分讨厭。
“想到什麽就快點說,再賣關子的話,咱們兩個都的死!”
老人努力地按捺着不停起伏的胸膛,把手搭在程東的肩膀上,沉聲道:“用黴菌包裹住血藤,讓血藤和黴菌的能力同時作用!”
“黴菌?那東西不是應該已經被血藤消化掉了嗎?”
“希瓦黴菌的生命形态要高于那些嗜血的藤蔓,血藤消化不了黴菌的,相反,在黴菌的加持下,你的那些血藤會有質的飛躍和提升!”
程東的眼皮跳了兩跳:“可是……我不懂什麽黴菌啊?包裹血藤?這種操作……我實現不了啊!”
“你如何調用血藤,就如何調用黴菌。這種來自彼端的附生生命體,會與你的機體巧妙地進行融合。就像使用血藤一樣,你隻需要動一動心思,它就會替你完成所有的設想。”
“好比……這樣?”
猩紅的血藤長槍從齊根處的位置迅速變黑,無數細密的黑色菌絲伊如洪水猛獸一般地将藤蔓團團包裹。程東隻覺得自己的手上一頓,切肉削骨的觸感,沿着這杆碩大的長槍直達他的四肢百骸。
貫穿!
大喜之下,程東握緊了手上的槍托,頂着這隻怪物嘶吼着直奔前方的圍牆沖去。而這隻醜惡的怪物軀體,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由蒼白轉爲漆黑,黴菌似乎已經沿着怪物的機體而貫通了它血液當中的每一寸血肉,每一處器官。
長槍【當】的一聲釘入牆面,怪物在撞上牆面的一瞬間則立刻散成了漫天飛灰。
不是吞噬,而是蒸發!
程東怔怔地将這團漆黑的血藤收回身體,駐足半晌,沉默無言。
“這就是……彼端的力量?”他讷讷地回過頭,打量着這個老人。
“你需要做的是熟悉,與反複的訓練。這隻是彼端力量的一個縮影,如果想要擊潰公司的話,單憑悍勇和一鼓作氣是遠遠不夠的。血藤和黴菌,都将是你最好的幫手!”
老人龇牙咧嘴地從地上爬了起來,扶着牆面走到程東身邊,又拍了拍他的肩膀,“不過你放心……有我在!我會指導你,如何高效地運用這些來自彼端的力量。”
“所以……我們走哪條路?”程東苦笑着問道。
“遵從你的内心就好!”
老人高深莫測地答道,“距離公司越近,這樣的怪物就必定會越多。同樣是來自彼端的生命體,血藤和黴菌會無意識地與那些怪物産生共鳴。我們看不清前路,但是你的身體,會引領我們走上最正确的道路。”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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