斷壁殘垣。
這座維多利亞風格顯著的邊陲小鎮,已經在械骸的沖擊之下變作了一片廢墟。接近半數的鎮民死在了這場屍潮當中,而活下來的,仍有一大部分被安排到了戰後重建的工作中。
小鎮上碩果僅存的幾十個老弱病殘被帶領到了小鎮後端的一處荒無人煙的灰質水泥路面上,這裏是每位鎮民諱莫如深的禁地。
六個陰森且鬼祟的絞刑架,上面站着六個神情不一的鎮民。
“嘿嘿……掉下來了……”
那個被稱爲帕裏斯的瘋子即便是被五花大綁,依舊笑得像是個剛剛得到糖果的孩子,“尋犬把我的翅膀撕掉了……嘿嘿……公司不想讓我們飛上天……”
看台之下的衆人聞聽此言,像是被激怒的蜂群一樣議論不絕。
“這個不學無術的帕裏斯!”
“他在胡說什麽呢!”
“什麽翅膀?什麽掉下來!他竟然質疑鳥居,質疑斯巴達姆,瘋子!”
看台上的帕裏斯同台下的鎮民們,用幾乎相同的眼神互相注視着對方,像是瘋子在注視着瘋子。
“我記得之前曾經囑咐過你們,塞上這個瘋子的嘴!”
老鎮長艾格禮松的聲音痛心疾首,他充滿感情地注視着看台之下的鎮民們,擡手點指着帕裏斯,語氣悲切而動人,“這個家夥……在屍潮爆發之前惑亂軍心,到處散播不實言論,對待工作消極散漫,當所有人都在努力爲了聯邦而燃燒生命的時候,他卻在想方設法地爲聯邦的工作抹黑,爲斯諾爾頓小鎮拖後腿,加倒油!我充滿智慧的兄弟姐妹們,你們就是法官,是陪審團,是我們小鎮的法律!對待這樣的狡詐惡徒,我們應當如何進行裁定!”
“絞死他!”
“絞死他!”
“絞死他!”
山呼海嘯一般的咆哮,而那個瘋子,卻也在這樣振聾發聩的咆哮聲中仰天大笑。
“瘋子……”
似乎是回光返照,他的眼神突然變得無比清明。
這個瘋子戲谑地瞥了一眼看台下的衆人,轉瞬又把眼光落到了老鎮長艾格禮松的身上,再次狂笑道,“瘋子!”
“他……說我們是瘋子?”
“絞死他!”
“絞死他!”
“……”
鎮長的眼神陡然變得凜冽,兩腮的肌肉被他咬得漲出一道道堅韌的線條,他幾乎不帶絲毫感情地下令,“行刑!”
絞刑架下方的門扉豁然張開,帕裏斯的身體立刻被腳上的重物牽引着急速下墜。
【噼啪】一聲脆響,脊椎折斷。
掌聲和歡呼聲幾乎同一時間在人群當中爆發。
“絞死這個叛徒!”
看台下的人興高采烈地朝着空氣揮動着拳頭。
“去死吧,惡魔!”
甚至連孩子都在歡暢地叫喊,似乎在爲了這次正義的決斷而喝彩助威。
鎮長擡手示意衆人安靜下來,轉而把手指向了絞刑架上的第二個人。
事實上,在瘋子帕裏斯之後,絞刑架上站着的人便正是老約克遜一家。
艾格禮松的神情同樣痛心疾首:“他們,才是鎮子上的惡魔!”
看台下的衆人立刻爆發出一陣整齊劃一的噓聲。
“他們,是整場災難的始作俑者,他們是屍潮的同僚,是械骸的聯絡人!”
(本章未完,請翻頁)
台下的鎮民各個目眦欲裂,怒意盎然地盯着這一家子。
“絞死!”
“絞死!”
“絞死!”
“放開我,你們瘋了!”
法奧爾斯奮力地扭動着自己的軀體,然而除了手腕被鋒利的草繩所磨破,他的一切努力都是徒勞,“你們沒有權利抓我,我犯了什麽罪,憑什麽抓我!”
“你們是械骸的聯絡人,還敢狡辯嗎,你這個叛徒!”艾格禮松歇斯底裏地咆哮道。
“放你/媽的屁!”
法奧爾斯頭上的青筋都因爲憤怒而顯現出來,“我他媽要是械骸的聯絡人,第一個就讓他們咬死你這個老王八!呸!”
“看見沒有,看見沒有我親愛的家人們,瞧瞧這個猖狂無度的叛徒,他竟然揚言要用械骸來攻擊我!”
鎮長表現得更爲義憤填膺,他賣力地拍着桌子,對看台下的衆人大吼道,“當我們的同胞們沖進指揮台的時候,他,以及另外一個罪人尤格尼塔,就躲在下面竊竊私語,而且對于我們的拘捕,表現出了前所未有的抗拒!這個人,連同他們罪惡的一家,在每次抵禦屍潮運動的時候,都表現得極不配合。在這次百年難見的災難當中,這個小雜種竟然帶着另外一個小賤人趁亂鑽入了地下指揮部,妄圖以這種方式幹擾小鎮的城防工事,試問,此舉他們居心何在!”
“我曹你姥姥!你們難道沒看見,鎮上有多少年輕人是死在自己人的炮火之下的嗎,這場防衛戰我們完全可以交給程東一人來負責,斯諾爾頓原本可以不用死掉那麽多人的,你這個沙比!”
法奧爾斯的眼睛都紅了,手腕處已經因爲他的掙紮而被磨得血肉模糊,他還想開口争辯什麽,腦袋上卻挨了身旁的劊子手重重的一拳。
耳鼓轟鳴,所有人說話的聲音都像是被扣在了一個巨大的罩子裏面。
他聽見艾格禮松接着義正詞嚴地高聲道:“聽見了沒有,他還敢提到那個名字。程東是誰?我們小鎮上難道有人叫做程東嗎?”
艾格禮松似乎真的在詢問看台下的衆人,他的語氣稍作停頓,當得到自己想要的答複時,立刻接着道,“那個所謂的,尖塔來的技術員?他媽的,我們小鎮之所以變成這樣,還不是拜他所賜!”
“拜你麻的狗臭屁……咳!”
法奧爾斯的喉嚨裏搶出了一口血沫,說話的聲音就像是個醉漢一樣,綿軟而又含糊不清,“如果沒有他,這個小鎮早就完了!”
“聽見沒有,這個叛徒還在替那個騙子說話!”
艾格禮松高聲道,“那個名叫程東的家夥根本就不是尖塔的調查員,換言之,那個家夥才是所有械骸的首領,是他,動員了這一場又一場的浩劫,他是械骸的王!而你們,就是程東的聯絡人,叛徒!”
“對,無恥的叛徒!”
“我們都聽到了,械骸曾經稱呼那個騙子爲哥哥,他們都是一夥的!”
“别傻了孩子,認罪吧,他們或許可以因爲你是初犯,而對你網開一面,讓你死得沒有那麽悲慘。”
法奧爾斯慘然一笑:“我沒做過,我認什麽罪?那個天殺的老王八……無非是因爲程東曾經頂撞過他,所以幾次三番地想要拿程東開刀……你們不明白嗎?”
“下一個我要抓的就是程東!”
艾格禮松繼續義正詞嚴地發表着演說,“那個叫程東的騙子躲到哪去了,把他們交出來,我或許可以對你們從輕發落!”
“你?嘿嘿……”
法奧爾斯戲谑地扯開了嘴角,“找到程東又怎麽樣?你能把他怎麽樣!殺了他?就憑你!”
艾格禮松強忍
(本章未完,請翻頁)
着怒意,瞥了眼一直保持沉默的約克遜和波莉:“你們兩個呢?據我所知……你們兩個當初應該和另外一個賤人在一起對不對!那個賤人在哪?”
這對老夫妻滿是柔情地對視着,似乎眼裏除了對方便再無他物。
約克遜頭也不回地沉吟道:“薩缪爾家沒有叛徒,要殺要剮随你,我們沒見過安雲小姐,也不知道他去了哪!”
“你們薩缪爾家族真的沒有一個好東西,父親是這樣,母親是這樣,叔叔嬸嬸是這樣,就連薩缪爾家的小崽子都是這樣!”
艾格禮松再次憤怒地大拍桌子,“活該你們家斷子絕孫,一幫不識時務的傻子!劊子手……”
“嘿,我有句話要說!”
尤格尼塔并沒有掙紮,眼神中仍是往日的一副冰冷和沉靜,“這些鎮民……在你眼裏算是什麽?”
“罪人,現在還輪不到你來質問我!”
“屍潮爆發的時候,你在哪?”
“我說了,現在輪不到你來質問我!”
“在這座小鎮上,法官、陪審團、劊子手,都隻有你一個人!”
她的眼神冰冷,笑意也同樣冰冷,“你一直都把自己當做是斯諾爾頓的一切,在這座小鎮上生活的鎮民們,不過是你可以随時銷毀的附庸品罷了。在你眼裏,這些鎮民算是什麽,你敢拍着良心說嗎?”
艾格禮松氣極反笑:“你是想分化我和家人們之間的關系……對嗎?卑鄙的叛徒,我現在可以一個字一個字地告訴你,這些鎮民,都是我難以割舍的家人!”
“所以當你的家人遭遇危險的時候,你的選擇就是躲在小鎮後方時刻準備逃跑嗎?”
尤格尼塔眼中的光芒變得更加鋒利,“我可敬的鎮長大人,您還真是不要臉啊!”
“你們這麽保護程東那個騙子,對你們又有什麽好處?”
艾格禮松咬牙切齒地嘶吼道,“你們以爲,我會被這些可笑的言辭激怒嗎?别傻了我可憐的孩子們……你們所信任的程東在哪呢?當你們面臨生死危亡的時候,他卻像個縮頭烏龜一樣的藏了起來。那家夥甯願把你們推出來頂嘴,也不肯現身接受小鎮的審判,你們覺得,他就值得你們擁護了嗎?”
不等這些所謂的叛徒開口,艾格禮松接着補充道:“你們的死,對于小鎮來說是個警醒;而對那個騙子而言,根本什麽都不是,你們都被耍了!還不清醒過來嗎,我可悲的孩子們?”
話音剛落,老鎮長的前胸就突然被一條猩紅的藤蔓所貫穿。
他不可置信地盯着自己的前胸逐漸被鮮血所浸透,在人群中的驚呼聲中,他整個人都被這根血藤高高地挑了起來。
“第一,我并沒有逃走,隻是去了一個不得了的地方,去取回一些不得了的東西;第二,我從來也沒有準備讓法奧爾斯一家替我頂罪,有罪的不是我們,而是你這個老東西。”
程東冷笑着從遠處深沉的黑暗當中出現,左肩上延伸出的猙獰的血藤,此時正像是血管一樣輕輕地蠕動着。
艾格禮松能夠清晰地感覺到自己的生命正被那根惡心的藤蔓一點一點地抽走,可是他隻能滿臉怨毒地扭過頭去,從嗓子裏發出語焉不詳的嘶吼。
他看着那個男人玩味地盯着自己,說出了他生前能聽到的最後一句話:“第三,如果不是找到了這麽個大家夥,我還真的沒辦法這麽早動手……前面說的都是廢話,老子早就想要弄死你了,廢物!”
他冷冷地注視着已經在看台下方亂作一團的衆人,繼續大大咧咧地開口,“如果不想讓老子屠村的話,所有人老老實實地待在原地站好!接下來……我要給大家講個故事……”
(本章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