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尊駕的意思?不可能!我們剛剛通過電話!”
石虎三兩下推開攔路的衆人,蒲扇一般的大手已經攀附上了一層黑色的紋樣。他的雙眸呈現着詭異的瑩黃色,倒是真如下山猛虎不怒自威。
“來的是垃圾幫的什麽東西,下車說話!”石虎冷眼打量着那輛軍用越野,神情不卑不亢。
車門緩緩打開,一個帶着鹿頭面具的男人施施然跳下車廂,斜倚在越野車的旁邊,抱起雙臂戲谑道:“尊駕有令,交出外鄉人,上頭就可以暫時不對此事另行追究。我們也是照章作勢,怨不得我們,老虎。”
石虎陰狠地扯了扯嘴角:“駝鹿……鬥得過老虎嗎?”
鹿頭男微微一怔:“你要試試?”
“我想試試!”
鐵網内立刻爆發出了一陣此起彼伏的戰吼。
鹿頭男明顯沒有想到石虎會如此果斷地拒絕他所提出的要求,澀聲道:“你要違抗尊駕的命令?”
“沒人能證明,你所傳達的就是尊駕的命令。”
“可是也沒人能證明我在撒謊不是嗎?”
石虎擡了擡眉毛,用食指點着被炸死的兩名哨兵,和挂在房頂上的金屬栅欄門:“你傷了我的人,拆了我的家,現在又要從我手裏要人……你覺得這可能嗎?”
鹿頭男歪着腦袋,已經把手摸進了車廂裏:“所以你抵死不交人?”
“抵死不交。”
“即便是違抗公司?”
“去你/媽的公司!”
石虎飛身一腳踹在領頭的越野車上,刺耳的支呀聲中,這輛幾噸重的越野車擦着地上的沙石徑自滑開了數米,鹿頭男順勢從車座上扯出一杆半自動步槍,毫不猶豫地朝着石虎的方向傾瀉彈藥。後者見此不假思索地一把扯過身邊的喽啰擋在自己身前,狂暴的彈藥登時将這個倒黴鬼炸成了一灘爛泥。
二人幾乎在同一時間暴喝道:“動手!”
交擊的槍鳴和震天的戰吼響徹雲霄,晦暗的天幕之下,是烈焰一般灼熱的火光,和比烈焰更爲炙熱的猩紅。拳腳相擊,刀刀入骨,空氣中瞬間便被濃烈的火藥味和血腥氣所吞沒。鋒利的指甲刺破咽喉,滾燙的子彈釘入顱骨,慘烈的厮殺與死亡卻并未讓這些人産生過畏縮的念頭,相反的,這群嗜血的瘋子仿佛變成了深海當中嗅到獵物的鲨魚。疼痛與血肉似乎隻會讓這些家夥變得更加狂躁,黃沙之上,是一條條扭曲的手臂,和一顆顆被踩過的,慘不忍睹的頭顱。
這分明隻是一場小規模的械鬥,然而這場戰争卻莫名其妙地讓程東血脈贲張。這讓他想到了幾十年以前,想到了那場莫名其妙爆發的東西部戰争。這讓他想到了當年還在戰場上厮殺的自己,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搏命的厮殺。
沒有路數的進攻模式,比的隻是誰更看淡生死,誰更能坦然地接受死神的邀請。
他雙臂上的蠍刃已經不自覺地彈出了手臂,一個經曆過戰場厮殺的老兵,要麽畏懼戰争,要麽向往死亡。
天空之上的鉚釘和金屬拼接的痕迹在火光中時隐時現,他想知道頭上的那座城市是什麽樣子的,想知道自己的戰友們,自己的親妹妹,是否就在那座城市裏面。
“程東你幹什麽!”
小耳朵的聲音像是幽谷當中的鍾鳴,一下子将他拉回了現實,雙臂上的蠍刃也像是賊一樣迅速藏進了他的身體。
“我?我沒幹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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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眼神很奇怪,我剛剛在你的眼神裏讀到了一種很可怕的情緒……”
小耳朵的眼睛,就像是幽谷清泉一樣幹淨而剔透,“狂熱。是狂熱。”
“你……你看錯了!”
改變他的不隻有義體改造,還有戰争。義體改造将他變成了怪物,而戰争,則令他成爲了魔鬼。任何一個内心和平的人,在經曆過戰争的洗禮過後都會在内心或多或少地發生一些細微的轉變,他們的戰場上沒有軍醫,也沒人會關心他們的心理狀況。當戰場上如影随形的死亡褪去可怕的面紗,變成一個身段窈窕,充滿誘惑的妙齡少女時,一些人難保不會被這種陰險而卑鄙的神祇所引誘。
程東無法爲自己開脫,飛濺的鮮血讓他嘴唇發幹。
“石虎的身體開始黴變了。”
小耳朵的聲音在程東的腦海裏忽近忽遠,這個小女孩似乎想要和他讨論某種極爲重要的東西。但是此時他的腦海裏隻有血粼粼的天地,和血粼粼的刀槍。他的手腳冰涼,他想要把自己後頸上的刻度扯下來,可是身體卻不聽使喚。
“我能感應到黴變的頻率在逐漸增強,這種共鳴……我不知道應該怎麽說。”
小耳朵用力地抓着程東的衣角,同樣在怔怔地望着遠處的戰局,“這種共鳴強度很不正常……石虎明明沒有安雲姐姐那樣的黴變能力,可是我的身體卻産生了比上次還要強烈的共鳴反應……你覺得石虎是在隐藏實力嗎?”
戰局已經開始朝着一邊倒的局勢發展,小耳朵說的沒錯,石虎并沒有完全進入半黴變的狀态,她隻是個和小耳朵一樣的,再普通不過的構造體而已。然而即便這樣,對付一群蒙着頭套的普通人,也是綽綽有餘了。
那個山一樣高的男人已經将鹿頭男按倒在地,沙包一樣大的拳頭疾風驟雨般地捶打在後者的腦袋上,鹿頭男分明已經死了,然而石虎似乎并沒有停下來的意思。被鮮血所染紅的臉頰上,那兩顆瑩黃色的眼睛,變得更加詭谲而張狂。
程東狠狠地咽了口唾沫,隻是機械般地重複着小耳朵的疑問:“隐藏實力嗎?”
“你有沒有聽我說話!”
小耳朵氣鼓鼓地朝着程東的小腿踢了一腳,“我說黴菌共鳴現在很不正常,單憑石虎一個人不可能會産生這麽強烈的共鳴反應!喂!我在和你說話呢!”
“嗯……你在和我說話呢……”
弓步,貓腰,握拳,蠍刃彈出。
小耳朵的瞳孔大震:“你要幹什麽!你瘋了!不是說要隐藏實力嗎?”
“石虎就是十二大銘沒錯吧……”程東的聲音沙啞,像是來自地獄一般。
“對呀,怎麽了?”
“十二大銘可以依靠吞噬來獲取意識碎片?”
“我不是和你說過這點嗎?”
“石虎要吃了我,對不對!”
小耳朵不耐煩地吼道:“所以你要幹什麽!”
“在他吃了我之前,先吃了他!”
“你有把握嗎?”
這句話卻不是小耳朵說的。
程東的勒下被一把小臂長短的匕首刺穿,劇烈的疼痛瞬間讓他從滿心殺戮當中回過神來。他不可置信地看着面前的這個孩子,這個叫做貌吞倫的,連說話都不利索的孩子。
“你……”
“對,是我!”
一擊得手,貌吞倫不假思索地抽回匕首,三兩個起落便于程東和小耳朵拉開了範圍,他原本澄澈無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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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睛上不知何時已籠罩上了一層鉛灰色的大霧,他神色自然地将刀尖上的血迹甩幹,臉上紋身一般的黑色黴斑一閃而過。
小耳朵大步攔到了程東跟前,指着貌吞倫厲聲道:“你也是構造體?”
貌吞倫邪笑着點了點頭,不置可否。
程東面露痛苦地捂着傷口,踉跄着将身體靠在牆壁上,殷紅的鮮血順着他的褲腳流向地面,他不可置信地盯着那個孩子,語氣中滿是委屈與不解:“我幫了你,你卻用刀子捅我?”
“幫了我?還是爲了還我個人情?”
貌吞倫戲谑地看着眼前的一大一小,“别在這自我感動了,西城區不需要天使,或許天使真的來過,但那又如何呢?想要活着,有些時候就一定要做出适當的犧牲。”
程東苦笑道:“你的意思是……犧牲别人?”
貌吞倫勾了勾嘴角:“總比犧牲自己要劃算得多。”
“所以……你是機油幫的人?”
“不是。”
“你是垃圾幫的人?”
“也不是。”
程東的眉頭皺得更深:“你沒有幫派?”
“我自己就足夠了,運作一個幫派太麻煩,我沒有那個時間。”
貌吞倫又伸長了脖子看了看外面的戰局,垃圾幫的第二次支援比預想中來得要快,此起彼伏的爆炸向四面八法宣示着自己的狂躁與威嚴,争鬥被莫名其妙地拉長了。
他索性找了把椅子大大方方地坐下:“原來我本打算把你騙進家裏殺掉,可是萬萬沒想到,你這家夥竟然能把石虎給引來。”
“所以你幹脆改變了策略,準備憑借着裝可憐這樣的伎倆,和我一起進來機車幫?”
程東幹脆席地而坐,身下已是一大灘血水,“你不怕石虎會吃了你?”
貌吞倫無所謂地聳了聳肩:“我來這,是爲了吃掉他。你一個外來人可能不知道,在我們西城區,孩子要遠比大人危險得多。”
“小偉說得倒是沒錯,有些孩子,真的不是孩子。”
“隻怪你太傻,那家夥提醒得那麽明顯,你卻還要假裝不知道。”
貌吞倫擺弄着手裏的匕首,眼裏盡是一股與他的年齡極不匹配的狷狂,“現在說什麽都晚了,我剛才那一刀捅穿了你的腎,兩分鍾之後,你的下肢就會失去知覺,十分鍾之後你會覺得腦袋昏昏沉沉的想要睡覺。放心,這隻是失血過多的正常表現罷了。”
程東苦笑道:“你似乎很熟悉這些殺人的流程。”
“沒辦法,誰讓我爸爸是個垃圾呢?”
貌吞倫拎着刀,搖搖晃晃地走到了程東面前,“要是沒有我,他恐怕早就餓死在外面了!不過這次好了,徹底甩下了那兩個累贅。吞了石虎和那個小女孩,我便是三個意識碎片的集合體了,到時候,就連駐軍見了我恐怕也要繞道走吧!”
“所以……你明知道我不是構造體,卻還要刺傷我?”
“别以爲我沒看到大頭是怎麽死的。”
貌吞倫饒有興緻地踩着地上的血水,仿佛是貪玩的孩子在雨後的街道上踩着雨水一般,“你這個家夥很危險,要想完全融合那個小女孩,我當然要第一個除掉你了!”
“恐怕你還沒有看清楚大頭的死因。”
程東驟然在臉上勾起一抹冷笑,他攤開手掌,袒露在外的皮膚分明早已完全愈合,“有些人的血,可不是随便想碰就能碰的呦!”
“蔓!”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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