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東本想問清楚帽子口中的【那個女人】究竟是什麽身份,可就在這時,地面忽然劇烈地搖晃起來。
“這什麽情況!”
膝蓋處頓時湧現出無數血藤紮根到土裏,程東在這劇烈地恍如地震一般的震蕩中,晃似一葉時刻都會傾覆的孤舟。
石土迸濺,磚瓦滾落,鋼筋與混凝土所摩擦交疊的“吱呀”聲不絕于耳,整個小區都恍若舊病垂危的榻上老人,目之所及的重重樓群竟在此時次第亮起昏黃的燈光。程東鬼使神差地把目光投向更遠的地方,那裏的液壓機器仍在不知疲憊地榨取着地脈礦藏,市區裏的霓虹也一樣甯靜地在大地上散發着五彩斑斓的光。
遭遇地震的,隻有這座小區?
“新一輪的身體檢查要開始了!”
震耳的轟鳴聲中,帽子竭盡全力地對程東大吼道:“這是小區在運轉發電機的結果,實驗室在地下,那群家夥要來了!”
“哪群家夥?”
程東對帽子這種打啞謎的提示方法很不耐煩,蠍刃彈出,揮手斬碎一塊砸下來的巨石之後,他以同樣歇斯底裏的聲音對帽子回敬道,“殺掉那個女人,是不是就能解決一切問題?喂!你幹什麽去!”
在地面劇烈的搖撼中,帽子一手把裙子小姐護在懷裏,一手抱着頭,緊咬牙關勉強地維持着身體平衡。此時這一大一小兩個怪物,正聳肩縮頸地朝着最近的樓道裏跑去。
【在浩瀚的北太平洋上,經過聯邦的将士與智囊近二十年的不懈努力,世界上最高、最大的射電衛星尖塔,終于在全人類的注視下揭開了它神秘的面紗。這是聯邦勝利的時刻,是人類勝利的詩歌,是科學終将改變地球命運的必然結果!聯邦預計,将在近十年的時間裏,向着全宇宙,發射近五千萬台星際飛船。将這污濁又破敗的星球留給西丘惡徒獨自享受吧,我們必将在璀璨的霓虹中,走向夢寐以求的那片星辰大海!贊美掌舵人,歌頌偉大的上帝之手!
在浩瀚的北太平洋上……】
聒噪的廣播聲在遙遠的城市上方響徹天空,程東似乎可以聽到來自城市裏的歡呼。
“星際飛船?整片大陸上的石油,早在東西部戰争時期就已經被掏空了,這群家夥想要通過車載電力系統将那些幾百噸的火箭送往外太空嗎?這群該死的騙子!”
伴随着最後一聲廣播的戛然而止,回蕩在城市上空的歡呼聲卻仍未停歇,這片住在市區裏的家夥們,似乎仍然沉浸在對于星辰大海的绮夢當中。
而正在陷入劇烈震顫的玩偶之家小區,也終于逐漸變得平靜。那種劇烈搖撼的感覺逐步減弱,程東終于可以重新将埋在土裏的根須收回身體:“這些爛尾樓倒還真的結實,這麽大的地震都沒弄垮它們。”
“喂,你剛才說的【那些家夥】是誰?是……【那個女人】的手下?”
程東對着仍躲在樓裏的一大一小擺了擺手,“地震停止了,你們幹嘛還躲在裏面!”
帽子和裙子小姐臉上的表情,卻絲毫沒有因爲地震的終止而露出絲毫放松的樣子。她們就像是兩隻受驚的鹌鹑一樣,瑟縮到大樓的黑暗裏,驚恐地喊道:“小區的保安要來了,每次在給住客進行常規檢查之前,保安都會例行公事一般地清掃小區衛生。”
清掃?這個詞聽起來倒是和清洗很像。
程東漠然地轉過身子,剛剛收回手臂的蠍刃,又再度露出了詭谲的紅光。
21座大樓裏,每一層的小氣床上都隐隐地顯出一個高大而壯碩的人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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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整45層高的爛尾樓裏,每一層都有一名被稱爲【鬼娃娃】的保安。
這些渾身散發着腐臭與憎惡味道的怪物,相繼從狹小的樓門裏擠了出來,原本變不足幾十米的小區門口,一瞬間便被這些臃腫的爛肉給圍了個水洩不通。
“媽媽……咯咯咯……”
“吃肉肉……吃,吃……呵呵……”
“爛肉……臭臭……爛……爛肉……”
惡心的口水從那些奇形怪狀的嘴巴裏噴吐到程東的臉上,程東擡起袖子,一臉嫌惡地把臉上的髒水擦淨,“口水都是腥的,你們倒是真對得起自己惡心的長相。”
這群爛肉仿佛是被程東的話激怒了一般暴躁地扭動起來,劇烈摩擦所産生的熱量,反而讓這股腥臭的味道變得更加濃郁。
“醜……你才醜……麽……媽媽……”
“媽媽說……我……漂亮……”
“殺……殺了你……”
如果高樂在場的話,此刻恐怕又要像一隻踩了尾巴的貓一樣,怒斥程東胡鬧。在面對着幾百隻巨大怪物的圍困下,程東非但沒有考慮過逃跑的方法,反倒還在絞盡腦汁地意圖激怒它們:“喲!連話都說不清楚的醜八怪,還知道生氣呢?是我小看你們了,本以爲你們是弱智……原來你們隻是腦殘。”
“殺……殺了你!”
“殺了你!”
“殺……”
一張足有雙人床大小的巴掌憤懑地朝着程東的腦袋拍了下來,程東反倒是收回了雙臂上的蠍刃,輕巧地向旁邊一閃。在躲開了怪物的重擊之後,插着口袋,靈巧地越到了它的手背上:“喂,醜八怪!”
震耳欲聾的咆哮聲響徹四野,這群腐爛的肉塊終于徹底被程東激怒。
厚實而沉重的拳頭,流星一般直奔程東而來,可後者又是輕巧地躲開。“噼啪”一聲令人牙酸骨蘇的脆響,緊跟着便是這隻怪物痛苦的咆哮,它的胳膊已經應聲被自己的同伴擊碎。而程東則順勢借助從肩膀伸出的一根血藤,蕩到了另一隻怪物的頭上。
在這場混戰當中,程東仗着自己身材上的優勢,就像是一隻狡猾的蒼蠅,一會跳到怪物的手上,一會又将血藤當做繩索,将身體蕩到怪物的肩頭。幾百頭怪物的緻命一擊,不但盡數落空,甚至全部招呼到了自己的同伴身上。未過幾時,小區門前的這片空地,就已瞬間被濃稠的黑血裹上一層惡臭的黏液。
然而,随着怪物數量越來越少,程東的這套“借刀殺人”的把戲也逐漸顯得力不從心。更何況,怪物們不單隻有笨重的拳腳,它們口中時而噴吐的黃綠色膽汁,才是真正令人頭疼的東西。
爛尾樓的窗戶旁,不知何時已經堆滿了看熱鬧的住客,他們對着樓下的這場厮殺,撇嘴咋舌,饒有興緻地指指點點。
“你們猜,這家夥能撐夠多長時間……我覺得照着這樣的局勢發展,再有個兩分鍾,他就一定會讓鬼娃娃給活活地撕了。”
“兩分鍾?那可用不上,敢不敢拿孩子來下個注?現在廣場上還剩下五十來個保安,要不上三十秒,這家夥就得玩完!”
“哎呀……哎呀我的天啊,那不是157号嗎?他怎麽又和鬼娃娃打起來了,這家夥是不想活了嗎?”
“還剩下二十來個鬼娃娃,我的天,沒想到157号這麽能打!哎,樓長,你看見我男人了嗎,他昨天一晚都沒回來。”
五分鍾、十分鍾、十五分鍾……程東足足在鬼娃娃持續而猛烈的攻勢下堅持了兩個小時,現在廣場上還剩下五隻鬼娃娃,可是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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體力已經差不多消耗幹淨了。
“喂!可以了,你回來吧!回來和上面的人認個錯,她會原諒你的!”
“鬼娃娃這種東西,我們小區裏要多少就有多少,你不用怕,上頭的人就喜歡你這樣能打架的家夥。”
“其它樓層的住戶們注意了,下面的這個家夥,是我們21号樓的住客!他叫做157号,是我最好的朋友!”
“對對對,他還進過我家呢!他跟我兒子是出生入死的好兄弟,他昨天晚上剛剛去我家探望過我兒子!”
“我老公昨天和157号喝了一晚上的酒,現在還在屋子裏睡大覺呢!”
衆人無不對21号樓13層的住客投去了豔羨的目光,要知道,在這個到處都是殺人魔的小區裏,能找到一位這麽厲害的靠山,是一件多麽讓人幸福的事啊!
裙子小姐在帽子的懷裏抖似篩糠,她從來沒有見過這麽可怕的人。瘋狂、嗜血、悍不畏死,在這個小女孩的眼裏,程東的可怕程度,甚至遠遠超過了在樓裏逡巡的鬼娃娃保安。
沉重的拳頭砸來,程東躲閃不及,被結結實實地挨了一下。在衆人的驚呼聲中,程東整個身體就像炮彈一樣倒飛了出去,重重地撞在1号樓早已垮塌的樓身上,左肩被鋼筋洞穿,殷紅的鮮血瞬間染紅了他半邊身體。
“打……中了……”
怪物看着挂在五樓鋼筋上的程東,興奮地拍起了手,“殺了你……殺……了你……”
“可以了,就這樣假裝你已經死了!”
帽子看着渾身是血的程東,咬着嘴唇祈禱道,“你的體力耗盡了,硬撐着也不是這群鬼娃娃的對手!可以了,就這樣裝死就好,它們是不會攻擊死人的……”
“噗叽”一聲,程東按着自己的左肩,用腳奮力地蹬踏着身後的牆面,他要把自己的身體從鋼筋上拔出來。
又是一陣驚呼。
“快看啊!那家夥還活着!”
“他沒死,即便是被打成這樣了他還沒死!”
伴随着衆人的第三次驚呼,渾身是血的程東終于從鋼筋上脫身,重重地摔在地上,在廢墟中激起了一陣煙塵。
“你快跑吧!再挨上一拳你就死了!”
“程東,我知道你有快速愈合傷口的本事,可是這些都要建立在你的血藤可以吸食血肉,而你又完全擁有足夠體能的情況下。”
帽子的眼圈有些發紅,她不理解,現在已經一無所有的程東爲什麽還要堅持,他究竟是在爲了什麽而戰鬥。
爲了那個小男孩?
爲了那個早已忘記了他的女人?
爲了作爲零号義體人的那點可憐的尊嚴?
“我們有别的方法可以救出那個孩子,你沒必要這麽拼命的……你快逃吧!”
“我的字典裏……沒有逃這個字。”
滿身泥污的程東再次從地上爬了起來,此刻的他甚至連調集血藤的力氣都已然耗盡,可是仍舊執着地彈出了雙臂上的蠍刃,“東西部戰争的時候,我的身後是國家,我不能逃……反公司運動的時候,我的身後是朋友,我不能逃……現在,也是一樣……我答應過她的,我會好好保護她的弟弟……我發過誓,要好好保護他們姐弟倆的……”
“可是……我說過了,我們可以有别的辦法……”
“我有我的辦法!”
程東舉起手中的蠍刃,咆哮着沖向那五隻鬼娃娃:“從我身邊搶走的,我會憑借這雙拳頭自己搶回來……就算是上帝來了,也得給老子跪下!”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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