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程東意想不到的是,康甯竟然願意調配二十人的警隊軍力,随他一起去濱北橋頭搜尋老鼠的蹤迹。安雲和安陽姐弟二人被康甯托付給了南城區警署中的一位年齡頗高的老警察,老警察拍着胸脯保證會堅決保護兩人的安全,據說這位警察曾是康甯師傅的老戰友。在記安局這種公司執法機構未能有效活躍在霓虹市之前,保衛百姓安全,清繳黑惡勢力餘孽的工作就一直是由這些警察牽頭進行的。
在幾個世紀以前,維護城市安全一直以來都是警察的職責。隻不過到了現在,警察的地位倒是變得和古早的太陽能充電闆一樣可有可無。
很顯然,那個姐弟倆并不适合接下來的抓捕行動。所以程東這一路人馬最終被分爲了兩股,他們在凱旋大道297号分手,一個向南,一個向北,約定好在今天的晚些時候在城南分區警署碰頭。
警車裏的二十多個小夥子各個都如臨大敵一般地捧着手中的泰瑟槍。程東發現,這幾個年輕人當中,年歲最大的恐怕剛剛才滿二十周歲。路上的行人不少,而且颠簸搖晃的厲害,康甯隻能把車子調節成飛行模式。
一陣巨大的聲響過後,警車的四個輪胎緩緩地收回底盤當中,車身緩慢而平穩地攀升到了懸浮車道的位置。
“嘿,這是我在霓虹市生活的這麽多年裏,第一次坐上會飛的汽車。”程東輕笑一聲,拍了拍駕駛室的椅子。
懸浮車道上的車流也不少,即便這輛警車的蜂鳴聲不止,整條車道上的車流依然像是腦血栓患者的血管一樣,運行得不緊不慢。交通擁堵的問題,從來都不是拓寬馬路能夠實現的。
更寬的馬路,隻能迎來更多的私家車。
康甯專注地盯着面前那個長達半小時的信号燈,似乎并沒有心思和程東扯皮:“用你的義眼看一看,那群帶走你組織樣本的老鼠去哪了!我們也許真的趕不上這次捕鼠行動了,這他媽的該死的交通!”
“真沒想到你這種家夥也會說髒話!”程東瞥了一眼車裏的一群小夥子,希望能用這個笑話稍稍緩解一下車裏緊張的氛圍,如果他說的還算是個笑話的話。
但很明顯,這群家夥現在緊張的要命,他們似乎并未理解那句【笑話】的可笑之處。高樂在程東的意識網格裏展開了一張綠色的全息地圖,被标注爲紅色箭頭的老鼠停在了距離濱北大橋不遠的山溝附近。據高樂說,這些家夥已經在那裏停留了将近一個多鍾頭了。
一群攜帶重要物資的強盜,不可能在回到老巢之前在一個地方停留那麽長時間。
所以即便是個從未經曆過厮殺的戰争白癡,也會從中看出一絲端倪。那裏現在恐怕很危險,那群老鼠要麽已經被另一群更爲強大的敵人所伏擊,要麽就是知道了程東一行的截擊計劃,已經做好了伏擊的準備。
總之,現在不論發生了上述的那種變故,對于他們而言都絕不是件好事。
警車裏的青年們似乎更緊張了。
程東又拍了拍駕駛艙的椅背:“如果你覺得僅憑那幾支泰瑟槍就能放倒鼠群的話,我勸你等下真的打起來,還是讓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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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輕人退後吧。在核戰争爆發的那段時間,我見過太多本來可以制止的慘劇了。榴彈碎片不會因爲你是個新兵,就大慈大悲地從你的腦袋上繞開。恰恰相反,新兵永遠是戰場上最先倒下的一群人。”
“我……我們不怕死!”沒等康甯說話,車廂裏的一個年輕人倒是唯唯諾諾地先開了口,“隊長給我們每人都準備了一支能源武器以備不時之需,可是我們彈夾裏的子彈數量有限,能夠進行電擊震懾的,我們一般都不會開槍。”
“電擊震懾,對那群亡命徒?”
程東張狂地哈哈大笑,“我沒聽錯吧,你覺得連記安局都奈何不了的黑瞳成員,會害怕一把泰瑟槍嗎?震懾?你們的隊長是白癡,你們也跟着白癡嗎?”
人群裏又有一個警察不服氣地反駁道:“難道一定要把幹掉對方當做首要任務嗎?我們隊長說過,我們的身份是警察,不是屠夫,也不是審判者!我們存在的意義是維護法紀,并不是殺人。”
“這座城市還有法律嗎?哦,對對對,手公司就是法律!”
程東簡直要把眼淚笑出來了,“你們爲了手公司,心甘情願地開着車送死?等下如果打起來,我的血藤可是不長眼睛的。到時候如果被我的這幅義體機能給要了小命,你們可千萬别控告我意圖襲警就好!”
“你這個人看待問題太極端了。”
康甯這時候終于開口說話了,“公司不是法律,聯邦也不是法律,人民才是!我們警察不爲任何權利服務,我們的職責是保護百姓的财産和生命安全,百姓才是我們要捍衛的東西。這和裝載什麽武器,是否參與義體改造無關。生的堂堂正正,死的轟轟烈烈,過程對我們而言,但求無愧于心,無愧于民就好。”
“所以,你就讓這些年輕人陪我們送死?”
程東一邊擦着眼淚,一邊還在努力地擠出斷斷續續的大笑。隻不過如今的開懷大笑,變得更像是一種表演。這是他在東城區醒來的幾十年間,第一次重新體會到流淚的感覺。這座城市不應該是這樣的,人,也不應該變成這樣的。
“你們甚至連一杆像樣的槍都沒有,這些家夥恐怕也會變成拖油瓶。”程東重新查了查人數,的确是二十個年輕的生命,一個不多,一個不少。這讓他再度想起了那次核戰争,同樣鮮活而年輕的生命,又有多少個是葬身在了故國他鄉的原野之上呢?
勇氣和信念不會成爲戰場上的守護女神,在榴彈橫飛的戰場上,活下來隻能寄托于一樣東西。
運氣。
恰巧,運氣又是這世界上最不靠譜的東西。
康甯沒有回答他,警車已經停穩了,他隻是默默地打開車門,默默地說了一句話:“拿槍,下車!”
819号深溝,距離濱北大橋全程八百一十九公裏,同樣是上次核戰争所締造的人爲地質景觀。受核輻射影響,這裏已然變作了一片寸草不生的黃土荒山。沒有任何一個生物會因爲核武器輻射而發生奇妙的身體變異,他們不會變成喪屍,也不會突變成某種巨大而神秘的怪物。
這些人隻會在無盡的痛苦之中迎來一系列的身體機能病變,最終導緻全身潰爛而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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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819号深溝的邊緣,正躺着三具屍體。
“穿好防護服再過去!”
康甯從後備箱裏熟練地掏出了十來件厚重的防護裝置,并把他們一個接一個地扔到了那些年輕人的腳邊,就連程東的手裏也被發到了一件,“剛剛過去三十來年,這裏的放射性物質很顯然不會那麽快消失掉。”
程東漫不經心地從地上把防護服撿起來,又将它們闆闆正正地疊成方形,塞回康甯的車裏:“動物和植物才會擔心被核輻射影響,我不是動物,也不是植物……我是怪物。所以我用不着這東西。”
“可是……”
沒等康甯說完話,程東已經大刺刺地走到三具屍體旁邊了。
這群屍體的慘烈程度,即便是在身經百戰的程東眼裏,也不禁感到一陣惡寒。三具屍體的頭骨全被一股蠻橫的力量掀開,大腦完全被攪成了一團漿糊,程東隻能依稀地從他們殘缺不全的身體上看到帶有黑色圖樣的眼睛狀紋身。
他們的确是黑瞳的成員,隻不過程東的組織樣本并不在這。
“高樂,你确定我的血液樣本在這幾個家夥手裏?”
意識網格中的高樂似乎同樣對這樣的結果展現出了莫大的疑惑,“标記的地點正是這個位置沒錯啊,理論上來講……我的标記不可能出錯的!”
“這就是被工廠裏面吹得神乎其神的荷魯斯之眼?靠,你在逗我笑嗎?”
程東憤恨地一腳踢在屍骸的身上,鮮紅的血液登時濺了他滿身,“你知不知道如果被這群家夥移植了我的基因序列,會他媽造成多可怕的影響!現在你和我談理論?等那幾萬個擁有無限再生能力的的瘋子沖過來和老子拼命,老子也去和他講理論?”
“你沖着我吼什麽!我已經有将近六十年沒有使用過自己搭載的戰争功能了,從打我被制造出來的那天起,我就沒想過要參加什麽狗屁戰争,我隻想本本分分地開家酒館而已!我不想上戰場有錯嗎?更何況,你這家夥有什麽權利指責我,你又不見得也是個完整的人!”
得知這種結果,高樂的情緒自然也好不到那裏去,他的酒館因爲程東被夷爲平地,到如今他甚至連一副自己的軀體都沒有。長久以來的壓抑,也終于在此刻徹底爆發了,“你要是覺得我是你的累贅,你真的完全可以把我摳出來當個泡踩掉,你沒必要出于同情把我救走。别以爲你能成功地和我完成鍵入手術,就意味着掌握了荷魯斯之眼的使用權。鍵入手術隻是義眼移植的初級階段,你的機體完整性,會直接影響到我在你意識網格當中的開發權限。不然你以爲那些失而複得的記憶是怎麽來的,你真以爲疼痛是你喚醒沉睡記憶的方式?沒有我,你還是那個剛在垃圾站裏面醒過來,隻懂得可憐兮兮地搶劫别人記憶數據的白癡呢!”
“那些記憶,是你幫我修複的?”
程東被高樂罵得一愣,“整整三十年的記憶,是你……”
“别廢話了,十公裏外,七個可疑對象正在靠近,告訴那些新兵快點撤退!”高樂在意識網格裏大喊道,“危險等級是黑色!那些家夥很有可能是手公司的人……等等,小心你的背後!”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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