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叫做安陽的小男孩明顯不懂得義眼的制作流程,三天之後程東隻能保證得了安陽不會被丢進廢料間喂老鼠,可是高樂怎麽辦?他根本不知道在自己被關進這間廠房之後,高樂會不會立刻被那個組長轉移到别的地方。
似乎是看出了程東眼裏的躁郁,正在擺弄着石英材料的安陽,突然有意無意地說了句:“我知道,你其實根本沒必要留下來的。”
程東的臉色一滞,随後重歸平靜,一把奪過了安陽手中的材料,轉身默默地把石英裝在機床上面。
安陽歎了口氣,跟着程東走到機床旁邊:“你完全有能力殺光這間工廠裏面所有的人對不對,我知道你就是那個阿爾法。”
程東依舊默不作聲,靜靜地轉動機床,開始切割材料。混合着油脂的冷卻液淋在因高速旋轉而變得過熱的刀具上,一陣刺鼻的青煙緩緩升起。他似乎對于這項切削任務無比謹慎,隻是心無旁骛地盯着那枚逐漸變小變圓的半透明材料。
安陽默默地走到程東對面,眼神裏帶着與年齡格格不入的成熟:“我知道你在替你的那個朋友擔心,但是我隻希望你能明白一點——千萬不要嘗試在這間工廠裏面動手,這對我們每個人都沒有好處。他們完全沒有你想象得那麽簡單,紅衣人也好,橙衣人也罷,他們都隻是這間工廠的棋子而已。我的姐姐是這間工廠的【工匠】,對于這間工廠的黑幕,我要比你們每個人都了解。”
程東一把關停了急速運轉的機器,冷冷地看着安陽:“所以,這和我有什麽關系?”
“我看到了你後頸上的卡槽。”這個從小便在陰暗腐臭的北城區長大的小男孩,早已擁有了比同齡人更爲優秀的觀察力,安陽避開了程東震驚的眼神,小聲道,“失去所有記憶的感覺一定很不好吧……但是沒關系,我的姐姐是全聯邦最好的工匠,她一定能修好你的。”
“修好我?”
程東凄慘地扯弄着嘴角,“說起來,我倒是更像一台即将報廢的機器。”
安陽急得連忙擺手:“我不是這個意思,我的意思是說……我姐姐一定能夠幫助你找到恢複記憶的方法的!我隻希望你相信我一次,就這一次!”
或許那個【無名指】口中的答案,正在安陽的姐姐手裏。可是如今高樂生死未蔔,程東又哪裏還有心情考慮到那個人的啞謎?
他訊速地瞥了眼正在加緊施工的衆人,一把扯過安陽的衣領,三兩步便将他拽到了一個巨大的機床後面,壓低了聲音怒斥道:“如果不是因爲你,我的朋友怎麽會落到那群狗東西的手裏!他隻剩下一隻眼睛,随時誰地都會讓那些家夥抹殺掉意識體,再打包買到别的地方去!要我留在這裏做你的保命符,陪你玩三天過家家,然後再想辦法配合你救出那個狗屁工匠?你想得美……”
“你的朋友,我會想辦法救出去!”
安陽的眼神裏,帶着股說不出的堅毅:“組長早就
(本章未完,請翻頁)
有了脫離黑瞳和工廠控制的打算,他們怎麽可能會把那顆義眼這麽草率地賣出去?這個時候他們一定也在加緊分析你那朋友的制作工藝,這是他翻身的最好時機,他不會這麽輕易錯過的。把你和你的朋友卷進來,的确是場意外。我知道你不信任我,可是我希望你最少能給我一天的時間來證明給你看,我會讓你的朋友,完好無損地回到你身邊。别忘了,我是個從小舔食着北城肮髒淤泥長大的小偷和騙子,我隻要一天時間!”
程東終于松開了抓着他的手,滿臉不可置信地盯着這個不到十五周歲的男孩,低聲道:“你真的……隻是個孩子?”
男孩似是自嘲地扯了扯嘴角:“誰讓我是在北城區長大的垃圾呢?很多和我年齡差不多大的家夥,不是被打死,就是被活活的餓死了……如果我不學得聰明些,恐怕根本都活不到這麽大吧。”
“我可以給你一天時間,隻是……你要我怎麽做。”
“我隻要你克制住自己的脾氣就好,不要打人,更不要頂撞那些管理者。進入這家工廠的計劃,我已經在心裏盤算了九年,你的朋友也好,我的姐姐也好,他們一定會沒事的。一天之内,我肯定會幫你把那顆義眼弄回來。”
紅衣人是在最後一個義眼毛坯制作完成後才回來的,他的身上似乎帶着很嚴重的傷,而且滿是酒氣。衆人見到他回來,立刻停止了手頭的工作。那個矮胖的男人甚至對他陪着笑臉,恭敬地鞠了個躬。
一聲炸雷般的鞭鳴,矮胖男人的衣服立刻被鞭子抽得粉碎,肩胛上的血肉被這一鞭子抽得四處飛濺,那男人甚至沒來得及悶哼一聲,就倒頭暈了過去。
“你們這群狗東西,又在這偷懶?我才剛剛說過公司的規章制度,你們轉頭就給老子忘得一幹二淨,是不是!”紅衣人的臉色和衣服一樣紅,搖搖晃晃地指着那群慌忙回到工作崗位的工人,“北城區的垃圾,要不是你們的刻度數據不合格,怎麽可能被流放到這麽個鳥不拉屎的鬼地方!就連上繳記憶數據都要拖聯邦的後腿,留着你們這群廢物,簡直就是在浪費霓虹市的可用資源!真他媽的不如死了算了!”
那個生死未蔔的矮胖子,就這樣像條死屍一樣地躺在地上,甚至沒人敢去上前攙扶一把。
程東狠狠地咬着牙,克制着自己殺人的沖動,可那顆獨眼上已經布滿了血絲。
“怎麽着?不……服氣?”紅衣人借着酒勁,拖着那條血淋淋地長鞭晃晃悠悠地走到了程東近前,“組長怕你,老子可不怕你!你咬什麽牙?你和老子發什麽狠啊?哎呀……你還敢瞪我是不是!信不信老子抽你!”
紅衣人舉着鞭子作勢要打,安陽吓得立刻跑上來和紅衣人弓腰作揖:“工長,您别和他一般見識,我哥他有病,他腦子不好,他看誰都是一副狠叨叨的模樣。他哪敢和您發狠啊?您就饒了他吧!”
“滾一邊去,小雜種!”紅衣人擡腳就把安陽踢到了一邊,“要不是因爲你有複刻那個眼珠子的本事,老子早就一鞭子
(本章未完,請翻頁)
抽死你了,趕緊幹活去!”
索性這一腳踢得并不重,安陽隻是被踢斷了兩根肋骨。他一面捂着自己因劇痛而呼吸困難的胸膛,一面仍不忘替程東求情:“工長,您就放過我哥吧!您别跟他一般見識,他真的沒有惡意……”
“你給老子閉嘴!這他媽的北城垃圾的髒血,把老子的鞭子都弄髒了!”紅衣人一臉嫌惡地擡手抹去鞭子上的血迹,又把鞭子調轉過來,用握手點着程東的鼻子喝道,“老子問你話呢,信不信老子一鞭子抽死你!”
安陽一臉懇求地盯着程東,唯恐他會因爲沖動而真的對紅衣人痛下殺手。
其它的人也紛紛朝着程東的方向伸長了脖子,更有幾個在短暫地目光交接後,露出了意味深長的笑容。
他們在等着看程東出醜。
程東一把甩開了手裏的工作台,撥開紅衣人的鞭子,邁步站在了他的面前,眼神陰翳,一聲不吭。
紅衣人吓得向後倒退了一步,說話聲音都帶了些許結巴:“你……你怎麽着,你還敢打我?”
程東眼神中的殺意更勝,又擡腿逼近一步,仍是不發一言。
紅衣人色厲内荏地挺了挺自己幹瘦的胸膛,“怎麽!你還想造反不成?”
程東勾着嘴角,從牙縫裏蹦出三個字:“你、說、呢?”
“他媽的,反了你了!”紅衣人掄圓了鞭子,作勢要打。
程東眼中的光芒一凜,後者手裏的鞭子立刻就軟了下去。
對待一條仗勢欺人的狗,何必真的動手呢?叫得越兇的狗,往往越是怕死,這樣的家夥,程東同樣見得多了。安陽擔心程東會因爲控制不住怒意而打亂他全部計劃,程東何嘗不會介意被一條狗弄髒了自己的手呢?
衆人一臉掃興地縮回了自己的腦袋,紅衣人幹咳了兩聲,竟然還能笑得出來:“哈哈,我很欣賞你,你這小子有膽識,有魄力,不像其它的北城垃圾!有你這樣的員工,我的臉上也有光啊!好好幹啊,争取提早做出那個……喝什麽斯之眼的複制品,等你們兄弟倆的捷報傳來,那咱們就是平起平坐的同事啦!”
“全憑工長點撥,謝謝領導垂青,謝謝領導栽培!”安陽陪着笑臉把紅衣人送到大門旁,仍不忘悄悄地對程東豎了豎拇指。
這時候,那聲震耳欲聾的防空警報聲又一次響起,原本已經晃晃悠悠走到門口的紅衣人,又一臉奸笑地回過頭來:“鈴聲響了,吃飯的時間到了。記住,你們隻有十分鍾,從現在開始,抓緊時間吧!”
衆人跟随着安陽終于第一次走出了廠房,門外刺眼的鹵素燈光晃得他們甚至有一段時間的失神,等到衆人逐漸适應了門外的光亮後,終于明白了紅衣人笑容中的深意。
在林立的廠房外面,早已排成了一條黑色的長龍。放眼望去,滿眼盡是密密麻麻的黑色工裝制服,在同一時間準備去食堂打飯的不下幾十萬人。
短短的十分鍾之内,他們怎麽可能擠到人群前面沖進食堂?
(本章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