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東心下大喜,側頭避過身後刺來的臂刃,反手把那具【械傀】的屍體砸向來人的身上,兩個械傀被撞了個滿懷,将後面的一片同伴撞了個裏倒歪斜。
“小心這幾個機器怪物,你要是死在這,就沒人能幫我啦!”高樂說話時的電流聲愈發嘈雜,很明顯,這個人工智能殘留下的義眼堅持不了多長時間。
“就憑這幾瓣爛蒜?”程東說着話,擡眼看向懸停在窗外的電子眼,冷聲道,“既然你們想借着鏟平銀湯匙的機會來立威,又幹嘛偷偷摸摸呢?想做實況直播是不是,我幫你們!”
說話間程東一拳捶在酒館的承重牆上:“拆了這間屋子,我讓你們看個夠!”話音未落,程東對着牆就又是一拳。
整間酒館被程東幾拳下來砸得烏煙瘴氣,大大小小的碎磚裹挾着灰塵,冰雹一樣地向地上砸。那幾十個械傀立刻收起了小臂上的刀刃,右手齊根縮進手腕,露出了漆黑的槍管。窗外的電子眼叫嚣道:“受試體阿爾法,我以公司技術科的身份命令你,立刻放棄這種愚蠢的作弊行爲。十五分鍾的測試時間中,不包含摧毀建築物這種卑劣行徑,請重新面對械傀采取一對多的作戰模式!”
銀湯匙酒館搖搖欲墜,掉落的磚屑越來越多,似乎随時都有塌毀的危險。程東一把抄起掉在角落裏的兩顆義眼,一抽身,野貓似的從酒館的窗框翻了出去。
“一對多?你是腦殘嗎!”在地上打了兩個滾,程東一腳踢在了那面早已布滿裂痕的承重牆上,整間酒館轟然倒塌。
他就這麽捏着那兩顆義眼,大搖大擺地走到電子眼旁邊,未等其抽身飛走,就一把将它按在手裏,對着電子眼的鏡頭冷聲道:“我什麽時候說過,要陪你們玩那些無聊的闖關遊戲了?洗幹淨脖子,老子這就去榮耀大樓宰了你們!”
話音剛落,程東一把将那個機械眼摔在地上,擡腳踢到了一邊。電視牆上已經被滿屏的滾動彈幕所淹沒,霓虹市的【守法公民們】無論如何也想象不到,站在中央廣場上的這個男人,竟然能憑借一己之力,幹掉三十名全副武裝的械傀,甚至還膽敢和【上帝之手】公然叫嚣。
“這家夥什麽來頭,敢在掌舵人的雕像面前摧毀公司的裝置,這家夥活膩了吧!”
“三十來個公司的調查員,就這麽讓房子給砸死了?公司的義體質量不能這麽差吧……”
“我的天,驚天大瓜啊!早知道我也把航拍設備派過去了,失策啊,這把可真是虧大了!”
當然,在浩如煙海的彈幕浪潮裏,湧現得最多的一句,依舊是那四個字:
【殺了他們】
程東似乎早就對這些人的态度失去期待了,他甚至根本懶得去看彈幕上那些惡毒的詛咒與謾罵。
整個霓虹市的每一座高樓的電子幕牆上都在實況轉播着程東的一舉一動,他就這麽大大方方地坐在中央廣場那座巨大的雕像腳邊,好整以暇地攤開手掌,輕輕地吹去了掌心裏兩顆義眼上的浮灰,像是挑揀糧食裏的蛀蟲一樣,一下彈掉了那顆械傀的義眼,把隻有玻璃彈珠大小的高樂放進了褲兜裏。
“程東,你王八蛋!那是我攢了七十年的積蓄才盤下來的房子,你知道這間酒館傾注了我多少血汗嗎!”
距離高樂的義眼脫離機體,已經過去了整整20分鍾,沒了機體的持續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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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供給,他說話時的電流聲明顯要比剛才強烈得多,可即便是這樣,高樂仍然在用盡全部的力量沖着程東咆哮,“我是全聯邦碩果僅存的人工智能,你竟然把這麽珍貴的我,放在你那如此肮髒的褲子口袋裏!我甚至能聞到你褲兜裏面惡臭的汗味!你們人類是很善待眼球的吧,你們人類會把自己的眼睛放在褲兜裏嗎?把我拿出來,像愛護自己的眼睛一樣地捧在手心裏!你這個王八蛋,要不是因爲你,我和我的酒館怎麽可能會變成這樣!”
“怎麽?你們電子生物的眼睛都能聞出味道了?說來也是,有誰見過一顆眼睛還能說話呢?”程東大大咧咧地從維納的巨型雕像上跳下來,拍了拍褲子上的灰,“現在的人類,有幾個沒有安裝過備用義眼的?偉大的【光榮進化政策】啊,他們連自己的心髒都能替換成物理引擎裝置,誰還願意用自己的眼球看世界呢?算了吧,活在上個世紀的人工智能。傳統人類對待生活的那一套,在霓虹市早就過時了。”
“那至少把我從這個惡臭的褲兜裏拿出來好不好,你這個白癡,我什麽都看不見了!”
“那我把你扔回銀湯匙的磚縫裏好不好,你個腦殘,我現在要去榮耀大廳做事,沒時間把你捧在手裏!”
兩人就這麽旁若無人地在中央廣場上鬥嘴,正在進行實況轉播的電子幕牆忽然之間變成一片雪花,短暫的沉寂過後,一顆由電子影像合成的巨大人像出現在他們正對面的電子幕牆之上,人頭居高臨下地盯着程東渺小的身軀,恍若是天神下凡一般,莊嚴而冰冷地說道:“十五分鍾的測試時間已經結束,阿爾法受試體經檢測爲不合格産品,請自行回到中央廣場接受銷毀。”
“放你不滅霓虹的屁。”程東甚至連頭都沒有擡,轉過身子準備另尋他路。
另一面正對着程東的電子幕牆也出現了那顆巨大的電子人像,依舊用同樣冰冷的語氣重複道:“請自行返回中央廣場接受銷毀!不合格産品,需要依照公司生産條例進行無理由銷毀,你别無選擇!”
程東插着口袋,緩緩地擡起頭來,盯着電子幕牆上的那個巨人,一字一頓道:“你算是個什麽東西!”
全城的電子幕牆同時發出了一陣振聾發聩的巨響,每一面電子幕牆,每一個擴音喇叭都在同一時間以最高分貝播放出同一段話:“我是上帝之手技術科的老鷹,一切電子設備的制造者與統治者,我是這座城市的電器之王,我就是這座城市!你現在,是在質疑公司的決策嗎?”
程東立刻被這摧枯拉朽的巨大音量震得捂着耳朵跪了下去,可仍舊用盡全身的力氣嘶吼道:“狗屁!公司,刻度還有你們的光榮進化,都是狗屁!”
“無藥可救!”
又是一陣末日般的巨響,電子幕牆上的光影逐次熄滅,剛才的實況轉播畫面又被切換到屏幕上,近五分鍾的沉默過後,電子幕牆上終于跳出了第一條彈幕。
【剛才發生了什麽事?】
電子屏幕後面的衆人仿佛是瞬間被這句話點燃了一般,所有的話題都聚焦到了方才的那兩句振聾發聩的怒吼上。
“我的天,這就是老鷹的本事,中央廣場的那個小子,在老鷹面前簡直就是螞蟻!啊不,他是灰塵,是細菌!”
“我的耳朵都要被震聾了,多虧我上個月剛升級了公司的新型耳蝸,公司威武,公司萬歲!”
“贊美不滅霓虹,告訴你們個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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密,技術科的老鷹在公司裏隻是負責文職工作的,理論上來講,他們不會參與到任何對反叛者的追讨當中。這要是換做利爪……不敢想,不敢想!”
“廢話!整座城市的電子設備可都是由老鷹把關,并打上鋼印的。理論上來講,老鷹不單單能控制電子幕牆和擴音喇叭,甚至小到一粒電容,一個發光二極管的明滅都由他們說了算。捏死這個小子,根本就用不着公司的利齒和耳朵出手!”
“哎!你們看,廢墟裏面的那幾個械傀又站起來了!我靠……意識體剝奪!老鷹要打電動遊戲了,這下公司可是要對他們動真格的了!”
強烈的耳鳴。
高樂似乎在他的褲兜裏說着什麽,可是程東完全聽不清楚,那聲音似乎被捂上了一層棉被,似乎和他足有幾個世紀那麽遠。他努力地大口喘着粗氣,過了很久才勉強把捂着耳朵的雙手放下,掌心裏有血,他的耳膜被徹底震碎了。不單單是耳朵,他全身的骨骼都在哀嚎,大腦昏昏沉沉的,連站起來的力氣都提不起半分。
【是可以複原的,隻要有足夠的時間,震碎的耳膜是完全有機會複原如初的】
他踉踉跄跄地從地上爬起來,甚至顧不得回頭看一眼那群喪屍一樣複活過來的械傀,他要逃離這裏,隻要有足夠的時間,他完全可以重新聽到聲音,隻要他能從這裏逃出去。
可是不等他站起身來,一顆泛着藍光的特質子彈不知從哪個方向射來,當即貫穿了他的左眼。巨大的後坐力瞬間将他掀翻,程東整個人都倒摔出去,後腦重重地砸在地上。
一個充滿玩味的聲音從城市的某個不知名的角落響起:“公司制造的第一批殘次品……老鷹,他的那隻眼睛已經被我搞定了,不過要他的命,還得花上一些功夫。生物體改造者的自愈能力很強,别給他喘氣的機會。隻要造成的傷害高于他的自我複原速度,這家夥就死定了!”
電子幕牆上的彈幕又一次沸騰了。
“是利齒……兄弟們利齒竟然也出手了!他甚至都懶得現身結果了這家夥,一槍就崩瞎了那小子的一隻眼睛啊!”
“你們可能不知道,利齒和老鷹一樣,都是公司下屬的一個部門。像剛才出手的那個神仙,公司少說還有幾十個那麽多!”
“弱弱的問一句,生物體改造是什麽鬼?光榮進化所倡導的,不是機械體改造嗎?那家夥的腦袋都被打穿了,這都沒死?”
“誰知道生物體是什麽東西,連剛才那種分貝的音量都承受不了,想來也不是什麽高級的義體改造方式。不然公司早就全面推行了!”
【我要死了嗎?】
在左眼被子彈擊中的一刹那,程東似乎又回到了自己剛剛在東城蘇醒,被二十幾名拾荒者用刀子切割動脈,用高壓電機器灼燒大腦的時刻。疼痛對他而言,已經像是吃飯喝水一樣習以爲常了。
【剜眼拔舌,比這更痛苦的地獄我都見識過,單憑這些就想要殺了我?】
【做你的夢!】
程東又一次從地上爬了起來,渾身上下已經徹底被一層鮮紅的,血管一樣細密的肉芽所包裹,那無數細密的肉芽像是在搜尋獵物一般,在空氣中招展,瘋狂地舞動。
他陰冷地注視着子彈射來的方向,完全像是一隻負傷的惡獸,挑釁一般地指了指自己的右眼,又指了指自己的腳下。
“下來,撕了你!”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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