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響之後,他才伸手抹了抹頭上。
一手血水。
矮胖漢子名叫辛六,自小就是個混迹市井的無賴漢,平日裏招貓逗狗,走街串巷。
仗着有些眼力,大人物他不敢招惹,倒也是在市井之中混的風聲水起。
按理說,這種人一輩子在市井之中摸爬滾打,最後也就如此了。
不想這小子後來時來運轉,走了狗屎運。
他家中有個妹子,算不得漂亮,清秀而已。不知是何緣故,竟然被縣令大人看在了眼裏。
收下做了第十房“小夫人”,雖說這般的小夫人不能登堂入室,可縣令大人對他妹子恩寵有加,自然也就讓縣衙裏那些差役對他客氣了幾分。
加上此人自小混迹市井,是個會來事的,自然是牢牢的抓住了這個機會,和這些人處好了關系。
送銀子,送宅子。
這些人自然也就樂得幫他一把。
一時之間此人的氣焰就高漲了起來,橫行鄉裏,無惡不作,欺男霸女,無所顧忌。
偏偏他身後有着府衙的勢力,尋常百姓也是敢怒不敢言。
王越曾經不止一次和縣令吳非提過此事,覺的辛六橫行太過,很容易給府衙之中招惹來是非。
可當時吳非隻是露出個似笑非笑的神情,卻從來沒有制止過此人,甚至還曾經幾次暗示手下之人,要推波助瀾,讓此人更加嚣張。
楊易扔掉手中破碎的酒壇,雙手之上滿是酒水。
他有些可惜,爲這個東西,浪費了他一壇好酒。
他悄悄扯了扯身後的女子,暗示她快些走。
女子感激的看了他一眼,慢慢朝着一邊退去。
此時辛六等人已經反應過來,他們顧不上那個悄悄逃走的女子,而是死死的盯着仗義出手的楊易。
這般姿色的女子他府中多的是,逃走也就逃走了,算不得什麽大事。
對他來說,在大街上,在衆人面前丢了面子才是大事。
辛六頭上流血不止,他怒道:“原來是小楊先生,你我向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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井水不犯河水,我對馮先生一直也是敬仰的很。不知小楊先生爲何出手?”
雖然怒意十足,可跟在他身邊的幾個衙役都知道他已經極爲壓制心性。
要不是對面的是山陽鎮裏有名的讀書人,要不是這個讀書人的先生是更有名的馮原,如今對面那個讀書人定然已經不能好好的站在那裏了。
楊易甩了甩手,将身前的頭發束到身後,“路見不平,仗義出手,還談什麽往日無冤近日無仇?”
辛六咧嘴一笑,他畢竟在市井之中混迹多年,雖說有些顧忌楊易和他身後的馮原,可心中戾氣一起,管你是什麽人。
他轉身看向身後的幾個衙役,笑道:“幾位大哥看到了,今日小楊先生無故行兇。”
“随意攻擊尋常百姓,這也就是我皮糙肉厚,在江湖上混迹過些日子。要是換了旁人,豈不是會弄出人命的官司。”
“今日咱們既然遇上了,就不能不管不是?”
他身後的衙役左右爲難。
如果聽此人的言語,日後馮先生那邊隻怕也不好應付。
要知道馮先生雖然是個讀書人,可當日連自家老大動手之時都要猶豫幾分,日後馮先生要是尋起事端,絕不是他們這些小魚小蝦能夠承受的。
可要是不聽此人的言語,以此人仗着和縣令大人的關系,以及此人的跋扈心性,隻怕日後也絕少不了他們的小鞋穿。
對面的楊易似乎看出了他們的爲難,他笑了一聲。
“幾位差役大哥不必爲難,我和你們走一趟就是了。剛好,我也想要看看咱們龍陽縣的縣衙裏,究竟是個什麽樣貌。”
他拍了拍雙手,“諸位帶路就是。”
辛六獰笑一聲,“果然不愧是山陽鎮裏有名的讀書人,等到了縣衙,小楊先生的嘴最好和現在一樣硬。”
他轉過身去,頭前帶路。
楊易朝着四周的百姓行了一禮,嘴中蠕動,最後卻是沒有言語。
衆人迎上他的目光,微微側頭。
他們如何不知道,楊易這一去,多半是十死無生。
楊易也看到了人群之中的朝清秋,朝着他點頭示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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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着那幾人朝着府衙而去。
朝清秋就要邁步上前,攔住這個意氣用事的年輕書生。
忽然有人在身後拉住了他的手臂。
他轉過頭去,發現是當初見過一面的馮先生。
“先生爲何不攔下楊兄,那府衙之中如何兇險,即便是我一個外人都有所猜測。”
“楊兄此去就是送羊入虎口,他一個讀書人哪裏吃的了這般苦。”
不想馮原倒是一笑,“讀書人哪裏有不吃苦的,或多或少而已。今日多吃苦,明日才能少吃苦。”
“昨夜他曾經問了我一個問題,我給不出他答案,,至于那個答案如何?還是要靠他自己去找。”
朝清秋看了眼他的神色,知道他早就另有打算。
他苦笑一聲,“楊兄有馮先生這樣的先生,也不知到底是好還是不好。”
馮原不以爲意,“有我這般先生自然算不得什麽好事,隻是我有他這般弟子,倒是我的得意事。”
朝清秋無言以對,他終于明白爲何那個天不怕地不怕的範夜,一提到這個馮先生就會畏懼如虎了。
有一種讀書人,你隻要站在他身邊,哪怕他不言語,就會覺得自慚形穢。
而此時他身邊的馮原就是這種人。
哪怕是敵對之人,見到他這種人也要心生敬意。
周圍的圍觀之人逐漸散去,有幾人見到馮原,以爲他是剛剛才到,趕忙上前和他解釋了事情的原委。
馮原隻是點了點頭,他邁步上前。
撿起地上的那個已經摔的破爛的酒壺。
他本以爲今日在私塾之中能夠等到他這個弟子,能夠喝上這碗酒水。
可惜了。
他今日先是去了周老闆的酒鋪,聽說楊易拿着酒水要回私塾,他這才急着往回趕,不想半路上就碰到了這件事。
從牢中出來之後,他這個弟子多半就能想明白了吧?
他将酒壺拎在手中。
酒壺輕巧,在他手中卻是極重。
千錘百煉,才成真鋼。
他知道,楊易受的住的。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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