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榮面上一紅,被人撞破偷看女子,自然是讓他這個憨厚之人有些難爲情。
隻是随即他便想到如今吳家娘子已經是楚家娘子了,他偷看自己家的媳婦,犯了哪家的王法不成?
朝清秋依靠在門上,他笑道:“看來楚大哥如今日子過的不錯。”
漢子這才看清是朝清秋,他放下手中的剔骨尖刀,把手在身上圍着的深黑色圍巾上蹭了蹭。
他誠心道:“朝先生說笑了,俺這輩子沒讀過書,也不曾去過啥遠的地方,最多也不過是去趟縣裏,還是早上去晚上就回來那種。俺也沒啥大的追求,把兩個孩子好好的養大成人,日後能夠攢出兩間房子,給兩個孩子用來成家立業。俺和娘子能夠安穩的渡過安穩的後半生,俺就知足的很了。”
朝清秋直起身子,他知道這就是漢子的心裏話,對一個不曾讀過什麽書,也不曾有什麽傾天之志的尋常百姓來說,一日三餐,妻子兒女,自然就已經是他們的全部。
他由衷的笑道:“楚大哥的這般日子還真是讓人羨慕。”
漢子憨厚的撓了撓頭,“俺這有啥好羨慕的,像朝先生這般讀了這麽多書的讀書人才是真正的了不得。前幾日俺家娘子就說要俺把先生請回來好好坐坐,先生今日要是不忙,不如在這吃個飯再走,俺雖然沒什麽本事,可這做飯的手藝還是不賴的。”
朝清秋笑着搖了搖頭,“今日我還有事,要去西風客棧一趟,這頓飯楚大哥先記下好了,日後再吃不遲。”
漢子轉身從案闆上拎起一塊切好的肉來,用桌角的油紙一層層的包好。
他跑了幾步,走到朝清秋身前,把手中的油紙包塞到朝清秋手中。
“也不是什麽值錢的東西,不過拿來補補身子還是不錯的,先生可千萬不要推辭。”
朝清秋知道他的心意,随手把漢子遞過來的油紙包拎在手中,“楚大哥幫我和夫人問個好,我就不去胭脂鋪子那邊了。”
漢子點了點頭,一路送着朝清秋走到門口。
朝清秋回頭望去,楚榮依舊站在門口,翹首而望。
他朝着身後揮了揮手,遠遠做别。
自始至終他都不曾提及龍頭幫之事,就像是随意的來做了一次尋常的家訪。
隻有他自己心知肚明,若是沈行信中提及的那個老人真的那般強橫,那這次相見也許就是再也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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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風客棧裏,趙老闆坐在大堂裏的櫃台後,愁眉苦臉的打着算盤。
幾個平日裏就喜歡窩在這裏的酒客,正湊在一起一邊喝酒,一邊閑扯着當年自己混迹江湖的英勇事迹。
隻是言談之間,許多一聽就禁不起推敲的言語他們自己也開始信以爲真。
估計再有個兩三壺酒,他們就敢說說自己當年一劍擊敗南楚劍神楚難歸的英雄事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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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青拎着一壺酒蹲在桌邊,他也不上桌子,也不言語,隻是豎着耳朵,在那聽着這些自诩江湖豪俠的家夥們在那裏吹牛扯皮。
他很喜歡這種江湖氣,即便他知道眼前這群人所謂的遠遊江湖可能也不過最多是在永平鎮的門口打了個圈就立刻回轉,可這又有什麽關系呢?
誰說隻有走過江湖厮殺的江湖人,才是江湖人?
尋常之人酩酊大醉,夢中的江湖,又如何不是江湖?
朝清秋拎着油紙包從門外而入。
他自然而然的坐在常青身邊的長凳上,随手把油紙包放在桌上,接過常青手中的酒壺,給自己倒了滿滿一碗的酒水。
“朝先生真是好大的威風,君子不問而取,是謂賊也。”
常青撇了撇嘴,爲好友兩肋插刀他可以眉頭都不眨一下,可要是敢動他的酒水,那就是親兄弟也要比劃比劃了
對他這樣的酒鬼來說,酒可是他的命。
周圍那幾個酒鬼也是安靜下來,偷偷側過頭望着這裏看熱鬧。
他們平日早就看常青這小子不順眼,大家都是江湖中人,就該相互救濟才是,可是想要從常青這小子手中摳出一壺酒水實在是難的很。
坑蒙拐騙,他們都試過,可還是沒人能從常青受手中弄出一壺酒水。
朝清秋一笑,伸手拍了拍桌子上的油紙包,“你知不知道我是從哪裏來?”
常青的目光順着他的手瞥了眼那個油紙包,“我管你從哪裏來,今天沒有三四壺酒,這件事咱們不算完。”
一旁的幾個酒鬼開始附和起來,他們幾個從中出些力氣,萬一真的能被這小子蹭下幾壺酒水,說不定這小子一高興還會分給他們兩壺。
其實他們這些人不缺這幾壺酒水,他們是真的将常青和朝清秋當成了投脾氣的同路人,不然要是換成其他他們看不上眼的人物,就算求着他們要請他們幾壺酒,他們都懶得去喝。
“就是,就是,常青這小子雖說平日裏不着調,可今日說的倒是有些道理,朝先生,你不能因爲是個讀書人就看不起俺們這些混江湖的厮殺漢。”
“老張說的有道理,俺也是這麽想的。”
朝清秋笑眯眯的不言語,他隻是自顧自的拿起酒碗,喝光了碗中的酒水,然後接過常青手中的酒壺又給自己滿上了一碗。
“我剛剛是從楚大哥的肉鋪那邊來,所以這裏面裝的什麽,不需要我多說了吧?”
常青雙目一亮,把手中的酒壺抛到朝清秋懷裏。趁着同桌那幾個酒鬼還沒反應過了之時,他一手抓起了油紙包,飛奔着朝後院的廚房跑去。
他邊跑邊喊,“謝謝朝老闆的打賞,今晚加菜。”
這時桌上另外那幾個漢子才反應過來,連忙跟在他身後追了出去。
朝清秋也不理他們,隻是自顧自的喝着那壺常青抛過來的酒水。
日落之後就是黃昏,黃昏之後就是黑夜,日升月出,自然而然。
就像人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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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大,總有一天會喜歡上飲酒,沒有半點道理可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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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裏,西風客棧大堂裏燃着的高燭正随着偶爾穿堂而過的夜風起舞。
燭火翩翩,恰如美人醉後起舞,舞姿翩然且悠然。
隻是大堂之中都是些不解風情的莽漢子,所有人的心思反倒都在擺放在桌上的酒水和那個幾個葷菜之上。
客棧的趙老闆挨着朝清秋而坐,正拉着他的手在大聲訴苦,言談之間都是自己如何的不容易。客棧經營下來,哪裏都缺不了銀子,總而言之一句話,今天他和他們同桌吃飯,絕不是爲了蹭朝清秋的這幾道肉菜。
朝清秋把手中的酒壺給漢子遞了遞,“賺錢嘛,哪裏有容易的,何況是趙大哥還經營着這間大客棧,依着大哥的性子,确實是有些難爲大哥了。”
趙老闆夾起滿滿一筷子肉菜放入口中,含糊不清的回應道:“可不是嘛,果然還是朝兄弟這種讀書人明事理。我苦苦撐着這麽大一間客棧,難得很。”
他掃了一眼那幾個隻差站到桌子上的酒鬼遊俠,“不像他們這些人,整日裏在我這裏混吃混喝,還對我抱怨個不停,要不是我這些年收斂了不少脾氣,要他們這些家夥跪地求饒都是輕的。”
對面幾人沒人搭理他,隻有常青看了他一眼,又迅速低下頭去。
桌上的肉菜肉眼可見的消減下去。
“你們都是餓死鬼投胎不成?給我剩點。”
朝清秋看着他們笑了笑,他覺得像趙老闆這樣的日子已經挺好,雖說可能有時要爲生計發愁,可其實不過是些柴米油鹽的小憂愁罷了,也許日後想想,反倒是會覺得是一種歡樂事。
他用手中酒壺和趙老闆碰了一個,“倒是真的有些羨慕趙大哥。”
漢子把剛剛從常青那裏搶過來的肉片吞入口中,“我有啥好羨慕的,說來說去,我過的也不過是尋常人的平常日子,隻不過你在江湖之中厮混的太久了,才會覺得我這種生活有趣罷了。”
“趙大哥說的有道理。”朝清秋喝了口酒水。
漢子看了他一眼,言語之間有些深意,“要是累了,退後一步就是了,踏入江湖容易,踏出江湖也沒有你想的那麽難嘛。就像我,享譽江湖那麽多年,還不是說退出江湖就退出江湖了。”
常青插嘴道:“老趙,怎的今日你還沒喝酒就醉了,啥享譽江湖?之前怎的從來沒有聽你提起過?”
“好漢不提當年勇,老子當年混江湖的時候,你們這些小家夥還在巷子裏玩泥巴呢。”
他還沒說完,就被那些喝了不少酒水的漢子們鄙夷了一番。
一個漢子忽然開口道:“對了,不知道今日朝兄弟來是有什麽事?總不能是專門爲了給咱們來添個菜吧。”
朝清秋一笑,站起身朝着衆人舉了手中的酒碗。
“不過是閑來無事,想起一些江湖事,便來見見江湖人。”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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