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身後的子英向前兩步,挽着袖子,獰笑道:“金大哥,這小子交給我了,那日被周免打了臉,我就不信兄弟點子一直這麽背。”
金陽笑着着點了點頭,“下手輕點,不然兄弟們沒的玩了。”
小三欲言又止。
子英不再多言,擡腳沖向燕雲。
燕雲一臉嘲諷笑意,雖然他跟随魏師學藝時是三天打魚兩天曬網,可要對付這幾個養尊處優的世家子,半點不難。
他一手擡起,随意間便握住了子英砸過來的拳頭。下一刻,他和身撞入到子英身前,将子英撞的倒飛出去。
金陽面色發青,子英在他們這些人中身手最好,竟然被此人随手便解決了。
燕雲面色平靜,“下一個。”
金陽怒極反笑,“小子,你以爲吃定我們了,孫師父。”
自這些世家子身後的陰影裏,走出一個中年漢子,虎背熊腰,一看便是修行有成的武夫。
當日他們在朝清秋手裏吃了苦頭,自然不會在同一處栽上兩次。
這個孫師父是他金家的武藝先生,實打實的三品武夫,放在江湖裏也算是響當當的一号人物。
那人朝着金陽拱了拱手,“公子有何吩咐。”
金陽笑道:“這小子不開眼,孫師父幫我好好教訓教訓他。”
漢子咧嘴一笑,“看樣子是個二品武夫,難怪公子們吃了虧,不知公子想要如何?”
“斷了他的手腳,本公子要看看他的骨頭到底有多硬。”
姓孫的中年漢子點了點頭,他揉着手腕走向燕雲,“小兄弟,别怪我,職責所在,怪就怪你招惹了你招惹不起的人。”
下一刻,兩人之間,罡氣炸裂,塵土飛揚。
……
紅袖招的頂樓上,朝清秋正獨自飲着酒水。
能醉人的酒才是好酒,想醉而不得,最爲可惜。
所以他現在着實有些羨慕許望的海量。
周安不知何時來到他身側,蹲坐在一旁。
少年皺着眉頭,欲言又止,顯然心中有些淡淡的憂傷。
“師兄,你說喜歡一個姑娘是不是一心一意對她好就夠了?如果你喜歡她,可她卻不喜歡你怎麽辦?”
朝清秋看了他一眼,少年面色有些漲紅。
“有什麽可害羞的,男女情愛事本來就是世間的大事,極大的事。”朝清秋笑道。
“這世上最好的事,便是你喜歡的那個姑娘也剛好喜歡你,兩情相悅,自然勝過人間無數。可若要是你喜歡的那個姑娘不喜歡你,又該如何?小安,她不喜歡你,既不是你的過錯,也不是她的過錯,隻能說明你們有緣無份。”
“你喜歡她,那你爲她做的一切自然都不求回報,如果實在放不下,你可以守在她身邊,等待着金石所緻,金石爲開。可是如果有一天,她也遇到了喜歡的人,那便不要再去糾纏。”
“喜歡她,希望她變得一天比一天更好,這才是真正的喜歡,不是嗎?”
“而你,難過自然是會難過的,可那又如何?世上有些事,強求不來的。”
朝清秋喝了口酒水,這些日子他總會去想很多當年不曾想過的事,有些有答案,有些沒答案,隻是難免會去想罷了。
周安一直默不作聲,朝清秋轉頭望去,發現身邊的少年人已經淚流滿面。
周安抹了一把眼淚,“師兄,我真的很怕她不喜歡我,光是想想已經很難過了。”
朝清秋沒有出言安慰這個看起來已經很傷心的小師弟,反倒是在他傷口上撒了一把鹽,“可這世上,獨獨情之一字,無理可講。”
周安自然知道自家師兄講的有道理,可道理歸道理,傷心歸傷心,各自都不耽誤。
頂樓之上,兩人各有心事,無人言語。
“小安,打起來了。”
綠蘿從樓下跑了上來,邊跑邊喊。
周安看了她一眼,又連忙低下頭去。
“小安,你哭了?”少女一愣,然後臉上帶着笑意。
“沒,沒有,隻是樓頂的風有些大。”少年低聲道。
“是不是被你師兄清理門戶了?早就和你說過,要你學聰明些,整日裏憨憨的,别說是你師兄,就是我都看不下去了。”綠蘿邊眨眼,邊開口道。
朝清秋在一旁笑了笑,碰到這個古靈精怪的丫頭,自家師弟有的苦吃。
周安習慣性的撓了撓頭,“不,不是。”
綠蘿懶得理他,伸手扯住他的手腕,“那個街上賣花的叫燕雲的家夥和人打起來了,快走,咱們去助個陣。”
周安愣道:“打起來了。”
隻是還不等他起身,原本盤坐在地的朝清秋忽然問道:“那人是不是長的極爲俊美,言談有禮。還帶着些别處口音?”
綠蘿想了想,好像确實如此,“朝大哥也認識他?”
她還不曾說完,朝清秋已然是從樓頂上一躍而下。
四面風起。
……
紅袖招外的小路上,燕雲掙紮着起身,本就破舊的長衫上此刻更是沾滿了泥土,他嘴角還挂着不曾擦去的血迹。
武夫二品與三品,天壤之别。
有些事,拼了命,還能搏上一搏。
有些事,拼了命,依舊無可奈何。
燕雲盤坐在地,伸手抱住了身邊的小初,他忽然想起當初自己在燕都時前呼後擁,說不出的威風,哪裏想過會有今日。
他咳嗽兩聲,咧嘴一笑,口中鮮血不斷溢出,難怪當年那個兄長一直看不起自己,這種人果然是很惹人厭。
金陽見大局已定,笑道:“方才不是還很傲氣,想一個打我們幾個?機會給你了,可你不中用啊。那就别怪我下手狠辣了。孫師父,給我打斷他的手腳。”
中年武夫眉頭一皺,隻是還是向前走去,這種街頭鬥毆便要斷人手腳,縱然是江湖人都不屑,他當然是看不上的。
可他而今在金家吃飯賣命,更何況他還有求于金家,自然要對金陽言聽計從。
他歎了口氣,望向前方那個已經束手待斃的年輕人,“對不住了。”
他拳罡聚攏在手掌之上,一拳砸向動彈不得的燕雲。
燕雲緩緩閉上眼,本還想着萬一得脫升天,日後自己一定會恢複故國,克複江山,沒想到出師未捷身先死,竟然就這麽莫名其妙的栽到了這裏。
拳罡漸近,他已經能夠聽到吹到耳邊的風聲。
隻是良久之後,耳邊的風聲卻是漸漸停了下來。
有人輕聲笑道:“束手待死,我認識的燕雲公子可是從來不會如此。”
燕雲猛然睜眼,一個一身青衫的書生背對着站在他身前,一手之中正握着那個中年武夫的拳頭。
罡氣不斷在兩人身側炸裂,如同憑空升起一團團雲霧。
朝清秋大笑道:“堂堂三品武夫也會給人做狗?”
姓孫的中年武夫目光一閃,隻是片刻之後就恢複如常。
“我輩武夫,隻在拳腳上分高下,赢了我,你萬般皆有理,赢不了,那就乖乖躺下。”
他猛一用力,将手從朝清秋手中掙脫出來,右腳迅猛如鞭,踢向朝清秋的腰上。
朝清秋則是不閃不避,左手直直迎上漢子踢來的右腿。接着右手變掌爲拳,砸向漢子胸口。
這個中年武夫也不是尋常人物,一看就是行伍中出來的厮殺漢,他雙手合抱在胸前,硬生生封住了朝清秋這一拳。
兩人各自退了數步。
漢子晃了晃雙手,對面那個年輕人看着年輕,可手上的力道真是不小,要是以命相搏,他還真沒什麽勝算。
朝清秋笑道:“還來不來?”
此時金陽等人也是反應過來,他們此來本就是要和朝清秋道歉,自然不能事得其反。
他們湊了上來,隐隐隔在孫姓武夫和朝清秋中間,“朝兄?怎的這個小乞兒是你的朋友?這真是大水沖了龍王廟,一家人不認得一家人了。”
朝清秋似笑非笑,“原來是金兄,莫不是金兄回去以後想到當日被我在嶽麓書院折了面子,退一步越想越氣,這才想要帶人來揍我一頓出出氣?”
金陽讪笑道:“怎麽會呢,當日确實是兄弟做的不對,今日來就是想和朝兄道個歉。”
“所以就打傷了我朋友?”
“這都是誤會。”
金陽扯下腰間的錢袋,“都是兄弟的不是,這些銀錢就算是兄弟賠的不是了,朝兄一定要收下。”
朝清秋接過他手中的錢袋,“金兄既然已經道過歉了,還不走,等我送你?”
金陽後退幾步,“不用朝兄送了,咱們走。”
幾個世家子跟在金陽身後,緩緩退去。
朝清秋又深深看了眼那個走在最後的孫姓武夫。
燕雲疑惑道:“你是誰,爲何要幫我?”
那個一身青衫的年輕人雖然有些熟悉,可看着那張完全陌生的面龐,着實想不起兩人在哪裏見過。
朝清秋沒有回答他,隻是對剛剛跑過來的周安道:“先帶他回紅袖招,我去取些傷藥。”
他看着被綠蘿和周安攙扶着去往紅袖招的燕雲,忽然笑了起來,直到笑彎了腰。
上蒼對他大燕果然不薄,先有關月等人忍辱負重,後有燕氏血脈一脈相承。
山河路遠,可猶見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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