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平街上,炊煙袅袅,還是往日舊風光。
大号吳三的包子鋪老闆卻是有些垂頭喪氣,他知道飛魚幫和那個叫陸勇的鈎鼻漢子定然不會善罷甘休。
昨日裏雖然在那個少年面前說的硬氣,可回到家裏,他還是早早的安排了自家婆娘帶着孩子回鄉下的娘家去,那些号稱江湖人的潑皮,沒什麽事情幹不出來。
他無精打采的撐開攤子,桌上的籠屜裏散着熱氣,可他心中倒是十分清涼,還好自己昨日裏趕走了那個少年。
這個世道,能活一個算一個。
“老闆,來幾個包子。”一個清脆的嗓音道。
他聞言擡頭一望,竟然是昨日裏那個少年。
此時少年正擡頭望着自己,手中拿着幾文錢,目光之中滿是期待。
漢子立刻拉着他的手将他拉到身後,“你怎麽還沒出城,年紀輕輕的不要命了不成?快些離開。”
他伸手驅趕少年,眼中滿是急切的神色。
“吳老闆還真是個好人。”
矮胖的宋重帶着幾十個飛魚幫衆來到包子鋪前,今日他特意帶來的都是幫衆最能打的幫衆,在他們每人手上至少有幾條人命。
宋重眯眼而笑,“小兄弟,可是你昨夜殺了我手下的陸勇兄弟?”
吳三瞪着少年,滿臉的不可置信,他怎麽也想不到這個看上去人畜無害的少年人竟然真的敢殺人。
周安隻是平靜的點了點頭,右手背到身後握緊了刀柄。
宋重歎了口氣,眼中有些惋惜。這般少年郎若不是殺了自己的生死兄弟,倒是能夠收入麾下,以後一定是一條好狗。
“你殺了我的生死兄弟,我宋重是個講義氣的人,如此仇怨不能不報。你也可放心,你和我飛魚幫之間之事,我也不會牽連旁人。”
說着他目視吳三。
吳三滿臉的糾結之色,這個少年本就是爲他出頭才會殺人,自己又怎麽能置之不理,隻是想到自己家中有妻有子,難免又有些退縮。
周安依舊面無表情,隻是右手抽出牛角尖刀,接着伸出左手将吳三向後推了幾步。
宋重也是後退幾步,退入到飛魚幫衆之中,他重重拍手,“果然是個有情有義的少年郎。”
雙方對峙,一觸即發。
不遠處卻是響起一陣不合時宜的笑聲。
衆人順着聲音望去,一個襲青衫的年輕人正坐在不遠處的茶攤上,手中端着一碗茶水,笑意吟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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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望着衆人。
宋重笑眯眯的道:“這位兄弟何意?莫非是這位少年的幫手不成?”
朝清秋笑道:“算不上幫手,隻是想主持個公道。”
“這個少年殺了我幫中兄弟,有仇報仇,有怨報怨,道理自然在我這邊。”
朝清秋将手中茶碗輕輕向上抛了一下,宋重瞳孔微縮。
“爲何不問問這個少年爲何殺人?”
宋重伸手重重的拍了拍額頭,“是極,我方才報仇心切,卻是忘了問緣由。”
朝清秋一笑,不置可否。
吳三咬了咬牙,将事情因由從頭至尾詳細言語了一遍。
宋重聽完望向身後的蔣方。
蔣方終歸是個少有的聰明人,他連忙上前幾步,彎腰抱拳,“吳叔說的不錯,隻是這些都是陸老大的主意,老大說這些日子幫主費心太多,不可讓幫主勞神,這才自作主張前來雲平街收例子錢,原本屬下想着死者爲大,所以不曾提及。”
宋重面色大變,他一腳将蔣方踢倒在地,“豎子誤我。”
他面含沉痛之色,朗聲道:“你我皆是起身于市井,各中苦楚你我皆曾親身所曆,而今咱們兄弟有了些勢力,正該是報答父老鄉親之時,豈可作此禽獸之事。陸勇雖然是我的生死兄弟,可而今即便他活着,我也會親自動手,還鄉親們一個公道。”
蔣方等飛魚幫衆跪倒在地,泣不成聲。
此時周圍已然聚了不少人,原本對飛魚幫無甚好感,聽到宋重此言也是在心中暗暗感激。
朝清秋依舊在那裏神神在在的喝着茶水。
尋常百姓,窮苦人家,總是喜歡将那些有權有勢之人偶爾露出的些許善意視若珍寶。而那些平日裏真正默默付出之人,往往又會被視而不見。
就像所謂的浪子回頭金不換,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一朝悔改,罪惡洗盡。
憑什麽?
可曾有人問過那些昔年那些受害之人可曾答應?
朝清秋忽然笑了笑,别的不說,這個宋幫主的演技着實了的,隻是閉個眼,再睜開時已經是淚如雨下,若是昨日不曾看過那場大戲,說不得他也會被這個枭雄騙了過去。
他又看了看蔣方,此刻蔣方一臉淚水,似乎是被自家幫主感動的熱淚盈眶。
超清秋歎了口氣,都是些人物。
宋重輕輕咳嗽了一聲,“吳老哥,以後你的事就是我飛魚幫的事,若是以後你在這雲平街上有了麻煩,隻管找我飛魚幫。”
說着他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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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看了眼朝清秋,見到那個青衫客笑着點了點頭。
“還有這位小兄弟,若是在這東都城中沒有去處,也可來我飛魚幫暫住幾日。”
朝清秋忽然開口道:“不必了,這個少年會和我同去紅袖招。”
宋重瞳孔一縮,“原來兄弟是紅袖招的人,真是在下有眼不識泰山了。”
朝清秋笑着擺了擺手,在這市井之中,他有間書院的名頭自然比不上紅袖招好用。
宋重四面作揖,“以後諸位若是有事,盡管來尋我飛魚幫。”
言畢,他帶着身邊衆人起身而去。
吳三帶着周安走上前來。
吳三對着朝清秋千恩萬謝,他自然知道今日若是沒有朝清秋出頭,事情多半是難以善了,即便能夠留得一命,他在這東都城中也是混不下去了。
周安則是坐在了朝清秋對面,他新奇的喝了口茶水,苦且澀,又連忙吐了出來。
朝清秋笑道:“喝不慣?多喝些就習慣了,在這世上喝茶與飲酒,一樣也舍不得。”
周安隻是用那雙澄澈見底的目光望着他,“你是神仙嗎?”
朝清秋一驚,剛含到嘴中的一口茶水差點噴了出來。
“你是說這個。”
他将手中茶碗輕輕抛起,瓷碗半浮在空中,不曾落地。
武夫三品,内氣離體。
他雖隻是初入三品,可也勉強可以做到内氣離體。
朝清秋笑道:“不過是尋常武夫的小伎倆,算不得什麽。”
周安目光炯炯,“那我能和你學武嗎?”
朝清秋一愣,他救下周安之時倒是沒有這方面的打算,他又看了看少年,想起他昨日殺人時的沉穩很辣,說不得是個好苗子。
“這個我說了不算,不過我可以帶你去見我先生。”
少年點了點頭,臉上倒是沒有什麽失望的神色。
朝清秋喝完了茶水,帶着周安就要起身離開。
吳三湊了上來,給兩人遞上了幾個熱氣騰騰的包子,“兩位恩公,咱這也沒什麽值錢的東西,以後常來,包子管夠。”
朝清秋鄭重的将包子接了過來,向吳三道了聲謝。
他轉頭望向周安,言語輕輕,“周安,無論以後如何,你一定要記住今日的這幾個包子。”
少年懵懵懂懂的點了點頭。
今日少年出手也許隻是憑着心中那幾許自然而然的俠義心腸。
可世上多崎岖,太多人,走着走着,忘了初心。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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