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大,小心。”蔣方最先有所反應,可也隻是來得及出聲提醒一句而已。
鈎鼻男子也是多年混迹江湖的好漢,不是沒有見過世面的小人物,隻是他怎麽也想不到這個蹲在路邊人畜無害的少年竟然是一個一言不發抽刀就砍的狠人。
最爲可怕之處是這個少年分明持刀而來,可身上卻沒有半分殺氣。
他擡頭對上了少年的眸子,依舊是清澈見底,如一汪清泉倒映其中。
多年來江湖厮殺的經驗讓他自然而然的向右微微側身,接着便是錐心之痛。
那本該砍在腹部的一刀砍在了他右手之上,鮮血噴湧而出,綻開一朵鮮豔血花。
漢子一腳踹出,将少年逼退半步。
不想那少年隻是稍稍遲疑片刻,又是一個縱躍逼上前來,手中尖刀猶然帶着血腥。
鈎鼻漢子彎下腰身,朝後一個翻滾,堪堪避過這一刀。
直到此時他手下的那些打手才反應過來,将漢子團團圍在身後,隻是對上對面那個少年清冷的目光這些平日裏好勇鬥狠的漢子竟然無人敢向前一步。
“今日碰上硬茬子了,小子,你别走,老子會回來報仇的。兄弟們,咱們撤。”
鈎鼻漢子臉上冷汗淋淋,多年厮殺,受傷本來就是尋常事。隻是方才那少年的兩刀顯然是真的要殺人。
他此刻隻有一個念頭,繼續打下去,他會死。
蔣方聞言立刻轉身攙扶起自家老大,他還要想要登高,還不想死在這裏。
周安見他們離去也不阻攔,隻是靜靜的站在原地,不知從何處找出了一塊有些發白的破布,輕輕擦拭着手中的尖刀。
周圍之人看着他,如看妖魔。
隻是目光之中多少還帶着些憐憫。
隻要在這雲平街上住過些日子的老人都知道,而今這條街是飛魚幫的天下,那些飛魚幫的人可不是什麽善男信女,一言不合就出手殺人的事也不曾少做了,所以常有人說甯得罪官府也不可得罪飛魚幫。
無論如何,官府終歸是講些道理的,可這些“江湖”人隻信他們的手中刀。
今日這個少年雖強,可過江龍,如何壓的住地頭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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姓吳的包子鋪老闆歎了口氣,自家也是算是倒了無妄之災,本來隻要自己咬死了不松口,最多隻是挨這些人一頓毒打罷了。他也在雲平街上混了這麽多年,自然看的出這些人這次是想殺雞儆猴而已,自己隻要順了他們的心意,還是能安穩些日子的。
而今這個少年出刀相助,雖然是讓自己少挨了一頓打,可日後的日子隻怕就不好過了。說句難聽的,明日少年離了東都,飛魚幫那些人也隻能找自己算賬。
隻是他并沒有多說什麽,隻是轉身又從蒸籠裏拿出了幾個包子。
終究是少年拔刀相助,怎麽能就這般寒了少年的心,沒有這樣的道理。
想到這裏他忽然又笑了起來,當年自己也曾是個路見不平敢于抽刀的少年郎,想來自家娘子也是看中了自己這點吧。隻是而今他雖然已經不是當年的那個無畏少年,可他還是希望這般的少年,多些,再多些。
他将包子遞到周安手中,故作輕松,“小兄弟,即便你不出手,我也對付的了他們,方才我可是和你說過,我年輕時打他們十個八個不在話下。”
“拿着這些包子,趕緊去找個好去處,你這般的少年人哪裏能總在街上閑逛。”
周安看了他一眼,少年沒有言語,接過包子起身而去。
漢子見少年離去,狠狠的抹了一把臉,腦袋掉了碗大個疤,活人還能讓尿憋死不成。
他朝着四周圍在身邊的人群大聲喝道:“剛出爐的大包子,今天吃了明天就沒得吃了,一文錢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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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東都城一間青樓門口。
白日裏的鈎鼻漢子一臉酒氣,醉醺醺的自樓中走了出來。漢子名叫陸勇,是當年飛魚幫起家的老人。這麽多年陸勇養成了一個習慣,每次江湖裏的大戰之後,他總會來到這家青樓裏找自家相好的來喝兩杯,今日雖無大戰,可也是讓他受驚不小。
他一邊走一邊罵罵咧咧,仔細聽來是要給包子鋪老闆一個好看。這麽多年了,他還是第一次在手下面前丢這麽大人。若是明日裏不去找回場子,自家還有什麽臉面在這雲平街上混?他們混江湖的,最講究的就是個面子。那個少年再厲害,還能常在這裏不成?早晚還不是要走,到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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姓吳的還不是要任由自己拿捏?聽說他婆娘長的還不錯。
他邊想邊走,心中反倒是沒有那麽氣憤,自己幫主雖然平日裏對自己等人都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可終歸還是有幾條鐵律他們碰不得,而今那個少年倒是爲自己找了個出手的好借口。
他越想越興奮,口中不自覺的哼起了小曲。
忽然他腹中一漲,想來是方才喝的酒水多了些,于是他轉身拐進了街邊的一條小巷裏。
漢子一手解着腰帶,一邊四處張望。隻是當他望向深巷之中時,那張本來因爲飲酒和興奮有些漲紅的臉上色立刻白了下來。
深巷之中的牆頭上蹲着一個少年人,此時他正雙手捧着一個包子,狼吞虎咽的吃着,一邊擡頭望着漢子,目光澄澈且幹淨。
隻是在陸勇看來,少年的目光像是盯着一隻走入籠中的獵物。
他剛要大喊出聲,周安已經跳下了牆頭,身形如箭,不過一個眨眼已是來到陸勇身前。
依舊是那把熟悉的尖刀,入體冰涼。
陸勇斜靠在牆上,嘴巴被周安用手狠狠捂住。
少年隻是抽刀,刺入,抽刀,刺入。
如此而已。
陸勇的目光漸漸由怨恨變爲驚恐,他忽然明白了少年人爲何不一刀結果了自己的性命。
殺雞儆猴,物傷其類。
十餘刀後,少年松開了手掌,他向後退了幾步,擦了擦手,然後又從身後背着的小包裏拿出一個包子,蹲在一旁自顧自的吃了起來。
狩獵之後,總要補充些體力。
此刻陸勇依舊清醒,隻是喉頭聳動,說不出言語。
鮮血不斷自他體内流出,意識逐漸模糊起來。死到臨頭,他想到的竟然是自己在青樓中的那個相好。
他這一生,原來再無他人可想了,真是可笑。
可他再也笑不出來了。
此生寂滅,默然而已。
周安吃完了包子,起身伸了個大大的懶腰,走到漢子身前,上下打量了他一番,最後扯下了他身上的錢袋。
林中狩獵,自然是要拿走值錢之物。
在他看來,殺死這種人與昔日在魚嘴村的大山之中殺死野獸并無區别。
狩獵而已。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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