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裏甄家的甄老爺破天荒的沒有去那些花街柳巷裏“救危扶困”,反倒是在自家後院的魚塘邊上與一個書生模樣的客人釣起了魚來。
甄逸一身肥肉,可用他自己的話來說,這叫富貴氣。他平日裏總是樂樂呵呵,逢人便笑,可若是有人将他當做一個尋常人家的富家翁,那便真的隻能自求多福了。
今日裏他本該例行公事的去花街柳巷裏救助些日子過的有些“困苦”的姑娘,可惜剛出門就被一旁那人給堵了回來。
“甄兄,看來我來的不是時候,這麽些年,我都忘了今日是你例行公事的日子了。”
甄老爺連忙在那張胖臉上堆起笑意,“李兄說的哪裏的話,丞相大人親自來訪,便是天大的事也要往後推。”
李恪笑了笑,“甄兄說的可是心裏話?”
“自然是心裏話,若是有半句假話,便要我半年之内不能去例行公事。”
“甄兄這個誓發的還是真重。”
“這麽多年你也不曾來我這這裏,可近幾日你卻連連到此,莫非是要對莫家動手了。”
李恪躺倒到竹椅上,沒言語。
“咱們剛剛吞并了孫家,而今這麽快就對莫家動手是不是太急了些?隻怕莫家有了防備。”
孫家與莫家,早已經是他們眼中的肥肉,隻是看何時下口罷了。
李恪終于起身,“不是咱們想要動手,是他們自己等不及了。”
甄逸有些疑惑,“我大秦對他莫家已經不薄了,世代世家,這些年白家雖然崛起迅速,可在底蘊之上與莫家相比還是差着不少,加上白家之人向來低調,所以明面上莫家還是大秦的第一軍功世家,莫家爲何還要聯系暗中南楚?”
李恪挑了挑嘴角,“原因有二,其一是這些年來陛下打破了原來的世家制,以功授爵。而今大秦之中不少沙場宿将都是貧寒出身,無形之中自然分攤了他們軍功世家的利益,加上莫家這些年來人才凋零,自然是顯得疲于應對。家族之中,早就已經是千瘡百孔,金絮其外敗絮其中。苦苦維持門面而已。”
(本章未完,請翻頁)
“其二便是南楚定然給他們許下了重諾,比如他日南楚統一了天下,可以恢複昔日大周分封之制,許他們割據稱王。”
甄老爺了然的點了點頭,“以而今大秦的強盛,這般空口許諾他們也能相信,莫家失心瘋了不成?”
李恪搖了搖頭,“賭大赢大,你是白手起家。永遠不會明白他們這種一生都遮蔽在祖先榮光之下的人是有多渴望能夠超越先祖。再者,你以爲他們會将所有賭注都壓在南楚不成?”
“李兄的意思是?”
“便是買賣貨物也要貨比三家。”
甄逸揉了揉額頭,“他們難道還要勾結其他人不成?”
“一家也是賣,兩家也是賣,既然已經下了決心,自然是要賣個好價格。”
甄逸忽然道:“難道這次你還想要獨自吞下莫家?”
李恪笑了笑,“莫家太大了,咱們自己自然吞不下,想來天誅也該早早在盯着這個盤子了,咱們可以分他們一些。”
“棋盤雖大,咱們已經當先落子了。我那個好兒子,也不知這次能給他爹一個多大的驚喜。”
……
城西,珍寶閣,二掌櫃和三掌櫃破天荒的聚在一起。
天誅曆來行事飄忽,加上大掌櫃的疑心極重,此處不過是他們的一個據點之一。
依舊帶着鬼面的二掌櫃問道:“老三,而今你若是對莫家動手,能有幾成把握?”
三掌櫃不自覺的摸了摸腰間的算盤,“咱們雖然一直盯着莫家,可莫家畢竟枝繁葉茂,若是現在動起手來,最多有四成把握。”
他口中的四成把握自然不是能不能鬥倒莫家,而是能不能将莫家獨自吞下去。
二掌櫃搖了搖頭,“這幾日李相那邊應該就要動手了,看來這次隻能和他分一杯羹了。”
三掌櫃有些不忿,“之前李相才獨吞了孫家,陛下難道要看着他做大不成?”
“不是陛下要看着李相做大,是咱們走的太快了。”
這些年,秦之鐵騎踐踏四方,天誅也是如同蛛網一般
(本章未完,請翻頁)
向着四方蔓延開去。有秦人之處必有天誅,這是他們值得自傲之事,卻也是漸漸成了他們身上的累贅。
畢竟,朝堂上的那位皇帝陛下已經不再是當年那個初登帝位的赢徹了,在他的大秦天下裏,他絕不會允許有能夠制肘之物。
三掌櫃歎了口氣,“陛下的制衡之術而今是越發熟稔了。”
二掌櫃不再言語,相比這人心鬼域重重的東都城,他果然還是更喜歡那個熱血昂揚的戰場,勝者生,敗者死,如此而已。
-------------------------------------
帝宮,弘德殿。
今日無事,赢徹獨自一人高坐在那帝位之上。
殿門緊閉,夜光悠悠。無邊暗夜裏,隻有他那雙望向殿下的目光,孤獨而明亮。
似乎每個人都有各自的命運,少年時的意氣輕狂,中年時的躊躇滿志,老年時的莫問悲歡。
誰能想到而今心機如海的大秦帝王,當年也是個意氣風發的少年郎。
也曾與一二好友深夜買醉,醉倒在那長街之上。
也曾見着了喜歡的姑娘,言語諾諾,萬千言語在心間,難發一言。
少年聽雨歌樓上,紅燭昏羅帳。
誰不懷念當年那個無憂無慮的少年,那個無憂無慮的自己?
可是命運這張棋盤上,似乎每個人都是棋子。
勝天半子。
赢徹雙手輕輕扣打着身下的龍椅。
金漆雕龍,至高無上。
誰都想要走上來。
當年他初登帝位,這張椅子之後站立的是大掌櫃,是李恪,是白信。是那些他可以生死交托的好兄弟。
隻是不知何年何月,所有人都變成了棋子被放在了天下這張棋盤之上。
他小心翼翼的走出每一步棋,有人身死道消,有人步步登高。
而他越發孤獨。
太多的人落子在棋盤之上,再也辨不出敵友。
帝王無情,稱孤道寡。
(本章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