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餘間大宅并排而立,門口石獅高傲望天,門上匾額塗着金漆。
富貴人家也分兩種。
一種如孫家這般,将富貴擺在臉上。朱門酒肉,恨不得天下之人皆知他孫家是個有錢人。這般作态自然是有諸多好處,一則可以威懾住孫家在生意場的對手,使其知難而退。生意人自來都精明的很,迎難而上從來都不是他們的做派,除非利益足夠大。
二則可以借此展示孫家的财力,使想要和孫家合作之人趨之若鹜,畢竟大樹底下好乘涼是誰都懂得的道理。
另一種則是如甄家那般,雖然富貴顯達,可若是普通人看去,依舊隻是一個尋常人家。錦衣而夜行,這般人家多是所圖甚大,不止滿足于一個區區的商賈人家,或者直接就與朝廷有着千絲萬縷的聯系。
孫家既然是前者,那自然就是純正的商賈人家。
而商人,隻要利益夠大,什麽也舍得。
孫家後院,孫羽正趴在一個錦榻上,身後一個侍女正在爲他輕輕錘着後背,身前有另外一個侍女不斷爲他剝着葡萄。
孫羽一臉享受。
一個青衣大漢自門外而入,見孫羽正在享受,他不敢言語,退到一邊垂首而立。
孫羽聽到腳步聲,翻身而起。
孫羽道:“阿平,準備的如何了?”
漢子名叫孫平,是孫家的守夜人。
實則每個稍有規模的家族之中都會有一個這般人物,他們藏在黑夜裏,雙手染血,一次又一次的清除掉那些家族的敵人。
之前是孫平的父親,後來父親死了,子代父職位。子子孫孫,無窮匮也。
天幹物燥,小心火燭。
一個家族,總要有人守夜。
孫平面色平靜,“公子放心,隻要那許望進了曉月樓,定然再也出不去了。”
孫羽點了點頭,“你辦事,我從來都是放心的。這次的事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若是不成隻怕會惹惱了甄家。可若是成了,這孫家以後就是咱們的天下,到時候看看我拿兩個哥哥拿什麽和咱們争。”
孫平道:“公子妙算無雙,那許望定然插翅難逃。”
孫羽笑着指了指身後的侍女,“阿平,你好歹也是我孫家有頭有臉的人物,家中如何能沒有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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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今日我就爲你做主,将小蓮嫁給你爲妾,如何?”
孫平那張一直平靜的臉上泛起紅暈,他興奮道:“孫平多謝公子。”
孫羽擺了擺手,“咱們都是一家人,不必見外。”
一炷香後,孫平已經帶着侍女小蓮離開,隻剩下孫羽與那個剝葡萄的侍女。
孫羽面色微沉,沒了方才的嬉笑模樣,“小荷,怎麽看?”
叫做小荷的侍女并未立刻做答而是沉吟片刻,“奴婢不懂,不過是殺一個尋常書生而已,公子何必大費周折,将小蓮送出去,莫非公子是懷疑了孫平不成?”
孫羽笑了笑,“你隻說對了一半,但也不枉我培養了你和小蓮這麽久,有些事情,你們看不到。”
他一手輕輕扣擊桌面,一邊道:“孫平從來不是個尋常人物,他不是他父親,他比他父親更強,野心也更大。這般人物,我孫家留不得。”
他雙手交叉,微微後仰,“這次若是成了,以後他便再也沒有機會,隻能在我的羽翼之下,若是事敗,豈不是一個現成的替罪羔羊?”
“一石二鳥,小荷,你說你家公子是不是絕頂聰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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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北,甄府。
看門的管事有些奇怪,今日府主甄逸竟然破天荒的沒有出門,要知道每日裏這個時辰老爺都會出去遛彎,從來都是雷打不動,想來今日府裏定然是有大事。
甄府後院,甄逸正陪着自家的幺女在釣魚,皇帝愛幺兒,尋常百姓之家自然也是如此。甄逸别的女兒都已出嫁,而今留在身邊的也就是這個小女兒,加上此女極爲聰慧,更得甄逸喜愛。
甄逸摸了摸手中的魚竿,“檀兒,爲父這次給你指了這門親事,你可别不高興。”
甄檀兒面貌清秀,不是什麽禍國殃民的美人樣貌,隻是縱然是鐵石心腸之人看上去也會生出三分憐愛之心。
她搖了搖頭,“父親一定是爲檀兒好。”
隻是在她目光之中閃過一絲狡黠。
甄逸自然對自己這個女兒知之甚深,他笑着搖了搖頭,目光之中滿是寵溺,“你雖然聰明,可卻隻是有些小聰明,大事上還是要看你爹我的。”
甄檀兒抿了抿嘴,她對自己老爹的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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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不屑一顧,誰說女子不如男。
甄逸自然知道自家女兒所想,他笑了笑,“你整日在那閨閣之中,看的是那些才子佳人的話本。那書中之人再厲害比不得現世之中的人物。這天下的真正的英雄豪傑你還未曾見過,如何就能說上一句爲何女子不如男?若是有朝一日你見過了天下豪傑人物,還能說出一句不過爾爾,那老爹我就認可你的說法。”
“我說的可對?李先生。”
甄逸笑吟吟的望向院角,原來不知何時一個書生模樣的中年人已經站在那裏。那人身形單薄,雙眸卻是極爲狹長。
這人能夠随意來到後院,一定是甄家的貴客。
甄檀兒起身向兩人行了一禮告辭離去。
甄逸起身,朝着那人一拜,“丞相大人親臨,甄某有失遠迎了。”
那人正是李恪,而今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大秦丞相。
李恪笑了笑,“你家的姑娘不錯,父女天倫。不像我家,隻差父子相向了。”
甄逸尴尬一笑,“兩位公子将來一定會理解丞相的苦心的。”
李家之事,東都城中稍有耳目的人家都知道,算不得什麽大事,可從來沒人敢在明面上提及,這個一介書生的丞相大人殺起人來,可不必皇帝陛下手軟。
李恪看了他一眼,'苦心,什麽苦心?我隻是對不起他們罷了。'
“這次要你去找許望聯姻,你認爲許望此人如何?”
甄逸沉默片刻,“許望此人才學是有的,隻是尚且年輕,難免還有些書生氣,就像”
李恪接口道:“就像我當年一般。”
甄逸點了點頭。
兩人相識極早,當年李恪落魄之時也是多虧了甄逸的資助。後來李恪一朝得勢,轉而就将當時還不過是個小家族的甄家扶持了起來。
官與商和,各取所需。
沒人能查的了甄逸在朝廷的脈絡,隻是因爲那個站在帝王之下的人不想讓他們知道罷了。
甄逸道:“孫家已經入局,咱們何時出手?”
李恪笑了笑,“開飯之前不如先看一場鴻門宴,永遠也不要小觑了讀書人。”
他有些期待許望會如何做,舍生取義還是苟且求活,或者放下手中的詩書?
來之前,他和那人打了個賭。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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