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武十四年春,秦帝宣告天下,欲封禅泰山。
一石擊起千層浪,不過平穩了幾日的天下,暗流湧動。
東都,秦宮,弘德殿。
當今的秦帝向來是以強橫酷厲聞名于天下,可平日裏他最喜歡的卻是這間本該是弘揚文德的弘德殿。
也許在他看來,所謂蓋世軍功也算是一種教化。
此刻弘德殿中隻有三人。
赢徹悠哉悠哉的坐在正中央的高座上,一身黑色衮龍袍融在殿中的陰暗裏,更給他平添幾分冷峻之色。
秦以火興,故尚黑。
丞相李恪侍立在殿下,屏氣凝神,腰身筆直。他知道那個盤踞在高座上之人,狠辣程度更勝猛虎。
當日朝會上隻是一句輕飄飄的,“聽聞愛卿尚有一子在南楚。”就迫的他不得不派人去南楚尋回李雲卿。
另一人依舊是隐在那身黑袍裏,帽檐低垂,不見面容。
正是偶爾出現在白馬寺中的大掌櫃。
赢徹注視着殿下他的左膀右臂,“朕封禅之事,二位愛卿怎麽看?”
黑袍之下,大掌櫃摸着那串他自己重新串起的佛珠,“陛下會不會太急了些?”
李恪看了大掌櫃一眼,果然隻有這個人才敢如此随意的質疑殿上的那位皇帝陛下。
赢徹笑着搖了搖頭,“大勢在我,天下一統不過早晚之事,早些晚些,又如何?”
陰影裏的大掌櫃似乎是笑了一聲,不再言語。
赢徹又看向李恪,“丞相以爲如何?”
李恪低聲道:“陛下雖然說的有理,可咱們也該從長計議才是,畢竟而今天下還不太平。”
赢徹滿意的點了點頭。
身爲天子,他自然要乾綱獨斷,這些臣子能夠錦上添花,自然是最好。
大掌櫃的忽然道:“陛下真的不能再等些時日?”
赢徹不再望着兩人而是擡頭望向大殿之外。
風雪雖停,猶有舊雪未消去。
“不知二位愛卿以爲朕之二子如何?”
李恪道:“太子殿下仁厚,易王活潑,俱是當時少有的少年英傑。”
赢徹饒有興緻的看了他一眼,“不想丞相對他們評價頗高,我這個當父皇的反倒是沒看出他們是如此人才。”
李恪不慌不忙,“爲父母者,愛之深,則責之切。陛下不過是太想二位公子成材罷了。”
赢徹一笑,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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置可否。
大掌櫃的也是笑道:“陛下,丞相大人說的有理,你該對殿下他們多些信心才是。”
赢徹卻是沒有回應,他隻是望着殿外出神。
良久,他清冷的聲音在殿内響起。
“當年,朕在這弘德殿外跪了五日,才求到父皇給了我一個帶兵出征的機會。”
“從那之後,朕就徹底明白了一件事,天家無私情。”
這些李恪他們自然知曉,當年大秦之中九子争位也算是名傳天下的大事,赢徹能夠最終登上那座龍椅,說是步步染血也不爲過。
“一代人要有一代人的事情,朕已經繼位十四年,想來應該還能撐些年頭,咱們這一代的事情就該了解在咱們手中才是。”
他伸展雙手,霸氣威嚴皆露,這一刻他才是那個以一國壓服天下的大秦帝王。
“二位愛卿,可願與朕同行?”
李恪彎腰拱手,“臣願與陛下同行。”
大掌櫃的也是笑了笑,“臣在。”
赢徹開懷大笑,他的心中隻剩天下了。
……
瀚海,黃金城。
瀚海之主耶律青雄正站在城頭上。
這座黃金城是他先祖當年建國後修建的第一座城池,這麽多年來瀚海的每代君王生死都在此處,算的上是中原那邊的帝都。
瀚海丞相完顔朔站在他身側。
耶律青雄雙目陰沉,“丞相以爲秦帝此舉是何意,莫非他真的以爲自己天下無敵了不成?”
同爲君王,他自然是看不過眼的。
完顔朔緊了緊身上的羊皮襖,摸了摸唇下的山羊胡須。
這瀚海之地晝夜之間溫差極大,早上還是單薄長衫,晚上便是連穿着棉衣都有些冷了。
“陛下不必擔心,秦帝這般做不過是惑敵罷了,而今天下秦最強倒是不錯,可那又如何?咱們瀚海地處非常之地,秦人定然不敢貿然而來,現在不過是看誰先出錯罷了。”
耶律青雄點了點頭,“朕自然是明白這個道理,可還是有些不甘心啊,想我瀚海建國已有多年,卻還是被困在極北之地,寡人終歸是意難平,若是朕生在那中原之地,這天下定然早就一統了。”
完顔朔沒言語,他自然知道自家君王的性子,不過是随口言說幾句,沒什麽大不了的。
隻是這極北的風沙他們已經看了這麽多年,不知何時才能去見見那中原的繁華。
金戈鐵馬,飲馬北去。
瀚海之人,已經想了很多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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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北遼,風雪如幕,遮天蔽日。
入眼望去,除了漫天飛舞的飛雪,便也再無他物。
一隻騎軍正奔跑在風雪之中。
爲首之人一身雪白铠甲,手中長弓拉滿,一箭正中不遠處的一隻麋鹿。
“大王好箭法。”
身後騎軍大聲喝彩。
遼王蕭讓輕笑了一聲,“終歸是老了,不比當年少年時了。”
宰相納蘭秀笑道:“陛下雖然箭術不比當年,可雄心卻是更盛了。”
蕭讓大笑,“知我者,納蘭也。”
“而今秦帝想要封禅泰山,不過是向咱們示威而已,大秦看來要有的動作了。”
納蘭秀點了道:“陛下明鑒,秦帝爲人狠辣強橫,既然走了這步,顯然是有了再開戰端的打算,咱們還是要小心應對才是。”
蕭讓渾不在意,他扔掉手中寶弓,扯下身上雕裘。
“戰便戰,周失其鹿,天下共逐。”
“與秦軍決于戰陣,寡人等了許多年了。”
……
江陵,柳府。
柳易雲坐在藤椅上輕輕搖晃,似睡非睡。
當年整夜藏在被子裏挑燈讀書也不曾困倦,常常要被娘親收取手中書卷。
而今得閑了,反倒看幾眼書便有些困倦了。
在他晃神之際,有人一身白袍而來。
柳易雲睜開眼,他扯了扯嘴角,“不知陛下今日爲何有雅興前來,莫非是宮中得閑了不成?”
姜衡笑了笑,這個來之前特意換了白袍的南楚帝王随意坐在柳易雲身旁的另一張藤椅上。
“阿雲,你早就知道朕要來了。”
柳易雲沒理他,依舊半睡半醒。
姜衡也不急,他也是仰躺在藤椅上,“自從登上帝位朕已經很久沒有如此悠閑了。看來還是你的日子過的好些。”
柳易雲扯了扯嘴角,“陛下前來想來是爲了秦帝将要封禅泰山一事。”
姜衡點了點頭,“阿雲如何看?”
柳易雲淡淡道:“秦強,不可與争鋒,隻能等待時機。陛下,你已經等了這麽多年了,一定要忍住。”
姜衡笑道:“自然,朕雖然無能,可唯有這個忍字不輸于人。”
“阿雲,今日朕來其實隻想告訴你一件事。”
“當年舊誓,朕都記得。你呢?”
柳易雲終于睜開眼,他轉頭望向姜衡。
“我在,楚在。”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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