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帝赢徹站在菊園之外,看着園中兩個正在打雪仗的皇子。年歲稍長的大概有十七八歲的年紀,眉目之間雖然頗似赢徹,隻是卻要溫和不少,少了那種鐵血殺伐之意。正是而今的大秦太子殿下,赢奕。
另一個還是孩童年紀,虎頭虎腦,顯然極爲靈動,這是赢徹的第二子赢武。
赢奕刻意相讓,兩人倒是打的不分上下,看的赢徹在一旁失笑不已。
跟在他身旁的大宦官陳雲悄聲道:“陛下何不進入園中?”
赢徹搖了搖頭,“自家事自家知,若是孤進入園中,反倒是讓他們拘謹了。”
陳雲點頭稱是。
赢徹忽然随口問道:“陳雲,你說他們二人誰更好些?”
一瞬間,陳雲面白如紙。
他眼前的帝王可不是什麽昏庸之人,從當年秦人都看不起的纨绔雍王,到而今強滅燕國,壓服瀚海與北遼的一代雄主。
誰人在他面前不是謹小慎微。
赢徹回過神來,看了陳雲一眼,笑了笑。
“你和孤也是舊相識了,當年自我即位雍王之時就陪在孤身側,不需如此。”
陳雲擦了擦汗水。
可是赢徹下一句話讓陳雲将剛放下的心又提了起來。
“奕兒太溫和了些,過幾日你安排一下,要他到大秦的邊郡巡視一番,我大秦的帝王隻能是虎狼。”
陳雲點頭稱是。
赢徹揮了揮手,“孤要去積雪亭,你退下吧。”
陳雲歎息一聲,他自然知道赢徹這個習慣,每逢大雪之時,赢徹總要獨自登上積雪亭。
梅園積雪亭中,赢徹穿着一身黑色衮龍帝袍緩緩而入,肩頭之上滿是積雪。
這處亭子已然被他封禁了多年,隻是會每年定期打掃而已,所以依舊風緻簡約如當年。
那年,有一個纨绔皇子闖入亭中,滿身積雪,一身落魄。是當時納蘭家的大小姐爲他沏上了一杯熱茶。
那天,那個落魄皇子看着眼前的姑娘,晃了心神。
自那以後,雍王,太子,大秦帝王,他步步登高。
後來她自然成爲了他的皇後,代他母儀天下。
可他們二人最喜歡的還是每逢大雪之時在這積雪亭中賞雪。
他喜歡看着亭外的雪景,如同看着他的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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裏江山。
而她,隻喜歡看着他。
一眨眼,好多年了。當年的納蘭姑娘已然不再,隻留下了他們父子三人。
園中梅樹,多是她當年一一親手植下。
故物猶在,故人已遠。
赢徹站在亭前閉上雙眼,亭中似有一個女子手捧熱茶,滿面羞澀,緩緩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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渝州城,自來就被南方文人稱爲除江陵之外的江南第二名城。文人口中的第二名城自然指的是此地風景極美,尤其是城外雪景,得天獨厚,被譽爲江南第一景。
可惜這次風雪确實太大,那些埋首書齋的讀書人受不得如此大的風寒,都留在家中閉門讀書。
于是城外渝江之畔不止少了那些靠岸吟誦詩書的讀書人,更少了那些倚在窗邊看着這些書生的大家女子。
渝江之畔,徐言與陳山看着那個二公子獨自登上小船。
在此之前,他們二人隻知道大秦丞相李恪有一個獨子,便是而今在北方随白信将軍征戰的公子李屏。
而他們此次出門,相爺除了要他們帶回老寨主的傳人,更是要他們找到這個突然冒出來的二公子。
陳山悄聲道:“老徐,他真的是丞相要咱們找的二公子?”
徐言沉默片刻,“丞相給的玉佩和他身上的印記都對的上,想來應該沒錯,而且你看他在小重山上的做派,無論心機手段,都和丞相頗爲相似。”
陳山撓了撓頭,“反正俺是不懂這些。”
徐言張了張嘴,有些話他還是沒有和陳山說出口,正是因爲這個二公子太像丞相了,此次帶他回東都也不知是福是禍。
小舟之上,李雲卿一身白衣,腰間别着一支墨綠竹笛,那把形影不離的折扇也是被他别在腰間。
不多時,小舟來到了江中的風雨亭旁。
風雨亭本就是爲觀賞渝江之景而建,平日裏遊人如織。隻是今日大雪,故而無人而已。
李雲卿踏入亭中,遠處飛雪飄飄,暮霭沉沉,隻能依稀見到一些遠方景緻。
李雲卿本不是一個喜歡欣賞世間風景之人,隻是當年他娘總是和他說日後有了銀子,就要帶他到這來看看。
那時候,他看到娘親眼中閃着微光,而這種光隻有在她提及那個男人時才會出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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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他娘親終歸是沒有等到這一天。
那一年,他娘親得了重病。
深夜裏,一個七八歲大的孩子幾乎叩遍了渝州城中所有藥鋪的大門,沒人出手。
雖然最後他遇到了後來的師父,可惜一切都太遲了。
娘親臨終的遺言也隻是告訴他不要恨,最後望着東都的方向閉上了眼。
也許她還是想要見一見那個負心人。
李雲卿緩緩垂下頭去,他記得當年娘親曾笑言“此生許某人,某人在東都。”
而今師父已去,這世上終于隻剩他一人了。
他擡起頭,以手中袍袖擦了擦臉上淚痕,然後打開手中折扇遮住了面龐。
折扇移開之後,他滿臉笑意,讓人見之如沐春風。
他早就想要去見見那個遠在東都的丞相大人了,還有這些渝州城裏的故人,也是時候該讓他們成爲故人了。
渝江岸邊,徐言二人看着離舟登岸的李雲卿。
徐言道:“二公子接下來有何打算?”
李雲卿望了他一眼,似笑非笑,“想來你們早就已經打探清楚了,我在這渝州城裏有些故人,他們而今還在,我良心難安。”
徐言沉默少許,“二公子需要我們二人如何做?”
李雲卿笑了笑,“聰明人,你們隻要幫我攔下城裏南楚的官軍就好了。仇需當面報,要他們多活了這麽多年,都是我的過錯。”
徐言二人沒言語,拱手聽命而已。
當天夜裏,渝州城裏燃起了一場大火。城中半數藥鋪被人燒毀,掌櫃的盡皆身死,屍體被人以長繩懸在藥鋪匾額之前。
據藥鋪中的夥計所言,那行兇之人身穿一身白衣,每次殺人之前都會問一句,“可曾識我。”
可不論掌櫃的回答如何,皆殺之。
此時李雲卿已經點燃了最後一個藥鋪,他将手中酒壺裏的酒一口飲盡然後随手抛出。
身上白衣已經成了血衣,不斷有血迹低落在白雪上,随着他的走動形成一條血色長線。
徐言二人看着這個二品武夫竟然不敢近前。
李雲卿忽然笑了起來,面色溫柔,隻是笑着笑着他就彎下腰去。
當年在那渝州舊巷裏,曾有一個女子每到日暮私塾放課時分就會站在巷口。
等着她的兒子早日還家。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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