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從東出,遠處天際之間挂着一彎長虹。
朝清秋換回了那件洗的有些發白的青衫。
在他身側沈醉斜倚着一棵老樹,打着哈欠。
這個已然算是聞名天下的劍客,遠遠看去就像個市井間的無賴漢子。
全身上下恐怕隻有腰間那把佩劍最爲值錢。
鎮前古道上,兩人久久無言。
朝清秋道:“沈叔叔,真的不與我同行。”
“我是家族庶出,和你爹娘相交于微末之時。你爹的恩情當年對敵北遼之時我已經還過了,今日救你隻是因爲你娘而已。”
“我是劍客,此身唯劍而已。自小我就明白要在這世上安身立命終歸要靠自己。我希望你也是如此。更何況我也有自己的事要做。”
沈醉雙手使勁搓了搓額頭,臉上還是帶着那副玩世不恭的笑意。
江陵城外有劍廬,劍廬之中住着一個号稱天下第一劍客的“年輕人”。
當年此人曾經攜劍遊曆天下,十餘年輾轉厮殺未嘗一敗。
遊燕都,入北遼,過瀚海,一劍直逼大秦東都城。
更曾在城牆之上以劍氣刻字,隻是最後卻不知爲何沒有進城。
世人相傳天下劍道此人獨占八分,可以一劍壓服天下。
想到此處沈醉撇了撇嘴角,劍道之巅如何容得下兩人,既然而今自己想要上去,那就隻好讓他下去了。
沈醉問道:“你現在是幾品?”
大概是龍氣的緣故他竟然看不出朝清秋的修爲。
朝清秋仔細想了想,“在燕都城時是二品,調動龍氣之時,可以破入三品。不過是殺敵一千,自損八百的路數。”
沈醉笑了笑道:“不想世人眼中文弱的大燕太子殿下早早就已經是一位高手了,隻要你小心些,二品高手已經足以在這江湖中行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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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
朝清秋原來對自己的武學境界其實并無野心,随緣而已。隻是随着國破家亡,他自己更是險些被天誅圍殺在大淩河上,那就由不得他不在意了。
“沈叔叔,這天下武學到底如何?當年教我武學的師父也曾說過,隻是那時我并未在意。”
沈醉面上再無輕佻笑意,他一手握住劍柄,緩緩開口道:“天下學武之人大概走的都是一個路子,武夫自一品到九品,步步登高。三品可稱小宗師,六品則爲大宗師,至于其餘三境都隻是傳說而已,便是六品的大宗師整座天下也不過雙手之數。諸子百家不善争鬥,另辟蹊徑,算是以術入道。”
“而武者個人天資不同,自然手段不同。境界低者殺境界高者在這江湖之中也不少見,畢竟以下犯上,成了,也是可以吹噓很多年的壯舉了。”
朝清秋笑了笑,看來自己的江湖之行一定要再小心些了。
沈醉歎了口氣道:“可惜昨日跑了那個三掌櫃。”
沈醉又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我很期待,下次再見面時你能走到哪一步。我相信他和她的孩子,來日定然會名動天下。”
他轉過身向南而去,再沒有什麽多餘的話語,隻是朝着朝清秋輕輕揮手。
朝清秋雙手交疊攏在袖中,向着離去的沈醉深施一禮。
魚龍鎮北去二十裏,有山名重雲。
此時朝清秋正走在山下的密林中,日光之下樹影婆娑,反倒是讓他心中有了些久違的甯靜與祥和。
看着不時從自己身邊路過的山跳,他面色溫柔。
他想起了今日與私塾裏的孩子告别之時,若是當時自己能夠送他們幾隻山跳,他們是不是會開心些?
可惜自己手裏隻有一些經學講義,所以隻能對不起他們了。
想起那些孩子看着書籍哭喪的臉,他忽然笑出聲來。
當日燕都失陷,他一路南逃,身邊護衛死盡,獨他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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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來。
大淩河畔,以搏命之姿拼殺天誅十二人,硬撐着渡過淩江。
身懷龍氣,逃亡天下。
說到底,他還不過是個二十餘歲的年輕人。
朝清秋長吐口氣,心境之上如有所悟。
……
“和尚,把你的錢财都交出來,大爺可以考慮饒你一條小命。”
前方不遠處,一個小和尚穿着一件破爛僧衣,雙手合十,低聲誦經。
在他身前,圍着幾個麻衣大漢,目露兇光,手持利刃。
朝清秋聞聲連忙向前掠去,但還是來晚了一步,站在和尚身前的大漢已經揮刀向着小和尚頭上劈去。
眼見長刀臨身,那和尚也不閃避,隻是低下頭去,低宣佛号。
接着,小和尚身上散發出微弱金光,直接震飛了漢子手中的長刀。
幾人後退幾步,卻是依舊隐隐成包圍之勢,将小和尚圍在中間。
一個匪人低聲道:“大哥,看來是個硬茬子。”
爲首的漢子也是個人物,他向前幾步,同時一手背後悄悄摸向腰間短刀。
漢子低聲道:“大師,今日小的們有眼不識泰山,咱們就在這小重山上連雲營寨,兄弟們有老有小,也都是逼不得已才上山落了草,求大師能饒了兄弟們一命,日後兄弟們定然虔誠信佛,絕不再造殺孽。”
小和尚也不做答,隻是轉頭望向剛剛從林中冒頭的朝清秋。
“施主以爲應該如何?”
朝清秋雙眼微眯,“除惡務盡。”
“施主是有慧根的人。”
小和尚低頭宣了一聲佛号,然後腳尖一挑,将方才山賊抛到地上的長刀握在手中。
原本和善的臉上青筋暴起,雙目圓睜。
“你們可以先動手。”
菩薩低眉,金剛怒目。
而他釋空,二者皆修。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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