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就是天下最正的道理。
至于以德報怨,那是隻有傳聞之中的聖人才能做的事。
跟随吳非一起來到酒肆的這些人,真心也好,假意也罷,當初的惡事他們都不曾少做。
昔日因,今日果。
既然當初做下了事情,那今日也就怪不得人家不饒他們一命。
此時吳非已死。
一身之上鮮血淋漓,不忍直視。
即便是朝清秋這些日子已經見慣了屍體,可一眼看去,依舊還是覺的有些觸目驚心。
酒鋪三人手上都拿着利刃,上好的兵刃已經有些微微卷刃。
他們臉上的憤恨之色還沒退去,顯然覺的就讓吳非這麽死了,還是有些便宜他了。
剩下那些以王越爲首的人已經被他們捆住,扔到了角落裏。
朝清秋看了王越等人一眼。
這次給吳非等人下的,那些摻雜在酒水中的毒藥,其實是雲瀾所贈,據說是雲瀾找了不少地方才尋來的珍奇毒藥,無色無味。
更難得的是毒藥本身并不會取人性命,隻是會暫時讓他們失去神智。
此毒在江湖上出現極少,又不易辨識,所以即便是王越這種走慣了江湖的老人也會中招。
朝清秋指了指他們,“這些人你們打算如何處置?”
婦人一笑,蘸着刀上的血迹,擡手抹了抹嘴唇。
唇上血色鮮紅欲滴,像是抹上了最爲豔麗的胭脂。
一眼看去,婦人帶上了一種妖豔的魅惑。
“還能如何處置?自然是殺了了事,這裏有不少人都是當年的動手之人。化成灰我也忘不了他們。”
婦人說完也不急着動手,反倒是帶着另外兩人轉身坐回了身後的闆凳上。
顯然是想等這些人醒來之後再動手。
朝清秋依舊站在門口,沒有走進大堂裏。
吳非死了,可這些人心中的怨恨還沒散去。
一盞茶之後,王越等人緩緩醒來。
先映入眼簾的是吳非那具已經早已經看不出模樣的是屍體。
隻是屍體上的面目清晰可見,就像是動手時刻意避開了吳非的臉。
接着見到的是正拿着滴血尖刀,坐在一旁的酒肆三人。
刀上的血迹還沒退去。
見到他們醒來,婦人一臉笑意,尤其是嘴唇之上的那一抹猩紅,尤其刺眼。
“王捕頭,醒了,先别急,等會兒就送你去見縣令大人。”
事到如今,王越如何還不知道是中了這些人的算計。
隻是他不明白,這些人不論是爲求财還是受了雲瀾的指示,殺人就是了,爲何要把吳非的屍體毀成這個樣子?
“老闆娘,如今吳非已經死了,我們都是些無足輕重的小人物,這些日子咱們相處的也不差,我也幫過你不少忙,不如你放了我們如何?這些年我也在家中囤了些錢财,我還能和這些兄弟再湊一些,隻要你放我們走,那這些錢财都是你的,如何?”
朝清秋在門口點了點頭,王越這番話已經已經說的不錯了,先是點明厲害,接着便是訴說舊情,最後以利益引誘,他之前還真是小看了這個王捕頭,如果換了旁人說不定就真的會答應下來。
隻是他還不知道如今站在他眼前的三個人到底是誰。
老闆娘笑了笑,看向賬房先生,“王捕頭還想收買咱們呢?”
“就是不知道王捕頭的錢财能不能買回我家那個孩子的性命?”
王越先是一愣,接着臉上的血色立刻退去。
這些年他對孩子二字一直都很敏感,他随着吳非做過的壞事不少,可隻有當年那幾件事讓他一直耿耿于懷。
兄弟争死,先生替弟子而死,母舍子。
這幾件事,每每在夜裏回想起來,也總是會讓他不自覺毛骨悚然。
尤其是想到這些人活着離開時那滿是仇恨的眼神。
當初他也曾經瞞着吳非,想要将這些人斬草除根,隻是他們縣衙就像是失蹤了一般,全沒了蹤迹。
所以這些年他一直擔驚受怕,隻怕哪天就會被人家找上門來。
他聽了婦人的言語,再看眼前的三人,雖然全無了當日的樣貌,可三人的體型上還是能依稀辨認出當年的樣子。
“原來是你們三個,難怪如此恨吳縣令。”
王越一時之間反倒是安靜了下來,他知道落入這三人手中,想要不死,已經不可能了。
如今他隻求能夠死的痛快些。
老闆娘笑道:“怎麽不繼續求了?說不定我心一軟,就饒你們一命?我記得當年我可是跪在你們腳下求你們的,求你們饒我和孩子一命,你們是怎麽做的?要我選。”
“要說今日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你們的家人子女不在,不然也該要你們好好選選才是。”
“不要。”王越低吼一聲,“千萬不要牽扯他們。”
店小二大怒,上前一腳将他踹翻在地。
“狗東西,當年怎麽不講什麽禍不及親人?我大哥難道就不是我的親人?”
王越匍匐在地,一臉驚恐,“是,當年都是我們的錯,你們怎麽處置我都可以,千萬不要禍及家人。”
三人一臉失望,他們心中仇恨雖深,可真的要他們做出這種禍及家人的事情他們還真的做不出來。
他們苦苦等待這麽多年,忽然覺得複仇其實遠遠沒有他們想象中的有意思。
即便是這些仇人死了,可那些對他們來說最爲重要的人,始終是回不來了。
隻是三人還是沒有留手,将這些人一一斬殺。
殺完人之後,婦人抹了抹臉上的血迹,看向門口的朝清秋。
“你這個教書先生一樣的人竟然沒有阻止我們殺人,真是讓我有些意外。”
朝清秋搖了搖頭,“禍福無門,唯人自招。如今這個結局對他們來說已經是最好的結局了。”
“還是要感謝先生送來的毒藥,不然我們也不會這麽容易的就報了仇。”
“你們今後有什麽打算。”
三人相互看了一眼,“我們如今已經是孑然一身,隻能四海爲家。以後走到哪裏就是哪裏了,至于如今,我們想先到北方去看看。”
朝清秋點了點頭,“我在那邊有個朋友,等會兒我給你們寫封書信,如果出了什麽解決不了的難事,你們可以去尋他。”
三人點了點頭,店小二忽然問道:“不知先生爲何要咱們不能傷及吳非的臉?難道還有别的用處?”
朝清秋笑道:“确實還有不小的用處,如今死無對證,誰能證明吳家大公子确實是死在了此地,自然是他這顆頭顱最好證明。”
——
樹林之中,對峙的雙方依舊僵持不下,隻是吳勇終歸隻是吳家的下人,對吳耀不敢真的動手,雙方對峙着且停且走,最後倒是也來到了酒肆的之外。
此時酒肆之中早就人去樓空,隻剩下一間空空如也的酒鋪。
隻是最爲詭異的,是在酒肆大門處,懸挂着一顆人頭。
人頭之上滿臉血污。
見到這幅場景,雙方一時之間竟然都是不知該如何動作。
吳耀手下有些人曾經被他派來對付盯着吳非,此時一個漢子吞了吞口水,上前幾步,低聲道:“二公子,這個頭顱好像是大公子的。”
吳耀一愣,随機嘴角扯出一個笑容,接着忽然大哭起來。
“大哥,你死的好慘啊,是誰下的毒手,弟弟一定要查出兇手給你報仇。”
吳耀一臉義憤填膺,如果是個不知實情的路人來了,多半會以爲他真的是兄弟情深。
吳勇沉默不語,這次自家老爺那邊隻怕是要有些麻煩了。
如今兇手是誰已經不重要,重要的是吳耀再也沒了競争之人,日後那個家主的位置已經是十拿九穩。
如今他還要依靠自家老爺的力量,自然不會如何,隻是日後等他真的坐上了家主之位,難保不會翻臉無情。
吳勇面露兇光,想着是不是要在此地替自家老爺除去這個禍患。
——
山陽範家,雲瀾來訪。
大概是人逢喜事精神爽,範老爺子這幾日的身子好了不少,已經不需要人攙扶,能夠獨自下地走路了。
接待雲瀾自然要他親自出面,範夜的心機城府終究還是差了些。
此時兩人正在院中飲茶。
範老爺子笑道:“今日竟然不見小楊先生跟在大師身邊,還真是少見啊。”
雲瀾随意道:“當初小楊先生本就是爲了吳非的事情才會跟在我身邊,如今吳非已經不在山陽,他自然是回去去做他想做的事情。”
範老爺子點了點頭,“這麽說他是回到紅爐私塾了,他在黑衣教中的權柄也不算小了,說扔就扔了,真不愧是真正的讀書人,拿得起,放的下。”
“不知大師今日突然到訪有何事?”
雲瀾沒有急着回答,而是看了看院中的景緻。
樹蔭蟲鳴,鳥聲陣陣。
“這次來倒是也沒什麽大事,隻是要和老爺子商量幾件事情關于山陽的大事。”
新官上任三把火,何況他等這一日已經很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