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日之間,說短不短,說長也自然說不上長。
黃昏時分,日影斜移。
再有半個時辰,就是李勇定下的爲兩人送葬的時辰。
麻二和王老爺子的屍首已經被人放到了建好的高台上,左右相對,想來黃泉路上有人相伴,他們也不會寂寞才是。
李勇在高台上轉了轉,半個時辰之後,這處高台就要被他親手付之一炬。
有些東西,建立之初本就是爲了毀滅,就像是眼前的這座高台。
他忽然有些感慨,他知道接下的一把火,将會開啓他的青雲路,自然在這之前要能夠順利解決楚衛這個隐患。
李勇走下高台,打量了一眼高台下的人,隻是他很快就皺了皺眉頭。
按理說這個時辰高台下的人應當不少才是,可他看來看去,高台之下此時不過數十人,還都是前幾日就陪着他在這裏的漢子,甚至連他手下的人有些都不曾來,更别說那些村中的村民。
他心中一驚,猜到其中多半是有了些變故。
他可不會天真的認爲是那些人突然轉了性子不喜歡看熱鬧了,要知道往日裏即便是不曾有什麽事情也能被村中那些長舌婦傳出些事情來,更何況如今這件事是村中的大事,他們早就該來湊熱鬧了才是。
換句話說,如今此地,其實才是村中最安全的所在。
他看向圍在他身前的精壯漢子們,“村子裏是不是出了什麽事情?這個時辰,怎麽還沒有人來?難道是村子裏的人都轉了性子?”
一個漢子撓了撓頭,也是有些疑惑,“大哥說的是,按理說他們早就該來了,就連村子裏最喜歡看熱鬧的吳老婆子都沒來,确實是有些奇怪,要是換了平時他們早就該到了。”
“大哥,我剛才去村中看過了,說是有些人突然鬧肚子,找村中的大夫看過,不是什麽大事。隻是躺在床上不能動彈。至于其他那些沒來的,都是在家中照顧那些鬧肚子的。”
李勇目光一凝,“鬧肚子?”
他沉默片刻,看向昨日那個據說是喝了幾口井水的漢子。
那個漢子被他看的不明所以,摸了摸臉,“大哥,我臉上有什麽髒東西?”
“昨天你喝了多少井水,如今有沒有什麽感覺?”
漢子笑了一聲,“不過是喝了口井水,能有啥感覺?大哥難道你以爲他們鬧肚子和井水有關?俺昨日就喝了一口而已。”
隻是漢子臉上的笑容還沒散去,突然之間就自己變了臉色。
他面色轉紫,雙手捂着腹部,半蹲在地上。
李勇面色一變,氣笑了一聲,“看來那井水果然有問題,我昨日就和你們說過要小心些,不要喝那井水,看來你們還是将我的話當做了耳旁風。”
他身前的漢子們不敢言語,畢竟如今即便是個傻子也知道井水有問題,還好他們之中除了這個漢子之外,這幾日都沒人喝那井中的新水。
隻是他們還是有些奇怪,楚衛是如何掌控好能讓他們在同一日一起爆發的。李勇早早的就告誡過他們,他們一直都在盯着那口井,如果楚衛真的靠近,他們肯定會有發現。
而且當初這井水他們也是帶給村子裏的大夫看過的,連大夫都看不出其中的問題,他們這些門外漢,自然更沒有什麽辦法。
李勇面色大變之後反倒是露出了一個有些如釋重負的神色。他如今忌憚自己這個好兄弟,怕的就是他的後手,如今正是關鍵時期,他就怕楚衛突然來一計無理手,到時候耽誤了他的大事。
如今看來也不過如此,不過是些下毒的尋常手段,他之前雖然不知道楚衛是在水中下毒,可他也早就有所注意,這些日子喝的都是之前從井中打出來的舊水,不曾喝過這些井水。
既然楚衛還要下毒,說明他如今依舊沒有對付自己的把握,不然如果他身後真的有了個靠山,直接出手就是了,又何必再用下毒這些上不了台面的手段?
從開始到現在,他忌憚的其實隻有兩件事,一件就是這個如今神出鬼沒的好兄弟,另一個就是那個來曆不明的朝清秋。
他吸了口氣,一臉關切,“你們帶着他會去看大夫,身體大事,耽誤不得。”
一個漢子開口道:“大哥,要不要留下幾個兄弟?”
李勇目光飄遠,“不必,這裏我自己應付的來,隻不過有件事情要交給你們去辦。”
——
村中,朝清秋正坐在屋中,看着眼前的兩碗井水陷入沉思之中。
有些破舊的瓷碗裏,兩碗清水随着桌面的搖動左右輕晃。
一眼看去,兩碗井水清澈見底,并無差别。
隻是朝清秋知道,兩碗當中的其中一碗,其實當中已經被人下了些藥物,隻不過下藥之人極爲謹慎,之前所下的計量一直不大,所以不會對人身造成太大的損傷,可從昨日開始,那人突然加大了計量,隻是昨日一日的計量,便比得上前幾日一起的計量。
他伸手揉了揉眉頭,擡眼看向窗外,下毒之人其實根本不用去猜,無非是李勇或者躲在暗處的楚衛,隻有井水之中有毒藥,食物之中不曾有,那就可以肯定是楚衛下的手。
今日楚衛要動手他倒是沒什麽奇怪,他奇怪的是楚衛所用的這毒藥從何而來。
這毒藥入水之後,味道極輕,極難分辨,要不是他當初曾經在燕都城中見過幾次,說不定也會着了他的道。
毒藥越好,自然也就越貴,即便是當初他貴爲燕國太子也不常見,那楚衛又是從何處得來的?難道楚衛身後還有旁人?
他搖了搖頭,按下這個心思,又起了别的心思。
看楚衛如今的意思,隻怕是要波及全村之人了,他又該如何是好?到底該不該出手?
隻是還不等他想出答案,門外已經響起了一陣匆匆的腳步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