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意料之中的瘋狂報複,也沒有那個楚家孤魂的消息,楚衛就像是突然消失在了村中。
村子裏不少人都是松了一口氣,他們不覺得這個書呆子能夠做出些什麽事情來,畢竟他們人多勢衆,楚衛熟悉村子的環境又如何?他們也不差了。
何況當年這個殺雞都有些費力的讀書人在楚家覆滅,妻子兒女死盡之時,也隻能裝瘋賣傻,苟且求活罷了。
怎的不過是過了幾年,就能脫胎換骨,憑着一人要了他們整個村子的性命不成?
莫說是他們不信,就算是村子的最爲見多識廣的老人都不敢說見過這般事。
隻是此人如果藏在村子裏窺伺他們,終究是讓他們心中有些不安。
哪裏有千日防賊的道理?
隻是多日不見有事情,想來是那個楚衛怕死,早早的逃走了。
這般看來倒也是個好事。
他們也不是可憐楚衛,而是覺得事情這般了結了最好。畢竟狗急了也會咬人,何況是人?萬一楚衛真的拼了命,難免有人會因此送命。
至于誰會是那個萬一,誰又能說的準,自然也沒有人願意試一試。
當初楚家的事其實并非村中所有人都參與其中,有些人是受了李勇的裹挾,有些人則是單純的因爲怯懦不敢發聲。
隻是不論他們的本心如何,結果都是楚家的滿門盡滅。
所以他們此時都盼着楚衛這個楚家的遺留之人,早早死了才好。
隻是李勇卻不會這般想,他實在是太了解他這個當年的“好兄弟”。
當年他們一起長大,隻有他知道楚衛那個平日裏無欲無求的散淡讀書人一旦真正發起瘋來會是何等可怕。
當初他破了楚家,難免有些志得意滿,加上楚衛看似也是真的瘋了,他這才放松了警惕,留下了他一條性命。
當時他也是想要證明自己不比這個村中都稱贊的讀書人差了。
至于如今,自然是悔不當初。
他知道,如今楚衛必然就躲在村中某處,冷冷的窺伺着村裏。
昔年圈中的綿羊,如今已經變成了令人戰栗的毒蛇。
隻等到一個機會就要探出頭來,狠狠的咬上衆人幾口。
“這麽說,村中最近安穩的很?”
屋子裏,朝清秋吃着孫老頭送來的飯菜,問着村中這些日子的情況。
這幾日他被困在屋中,連出門都要有人跟随,或者說他根本就出不得門去,對于外面的情況自然隻能從每日送飯的孫老頭口中得知一二。
“可不是嘛,如今村子裏都擔心的緊,不知道那個瘋子會做出些什麽事情來。公子這些日子還是呆在屋中不要出去了。如今倒是沒事,可不知道什麽時候就會突然出事,咱們還是要提早提防才是。”
孫老頭有些心不在焉,顯然對如今楚衛突然失蹤之事十分牽挂。
“沒想到老爺子對那個瘋子的事情如此擔心,”朝清秋笑道。
孫老頭一愣,“沒法子,說到底我也是看着他們長起來的,當初的事情又不是他的過錯,他可千萬不要出了什麽事情。”
朝清秋往嘴裏扒了幾口飯,低頭笑了笑,沒有言語。
如今的孫老頭自然不知道他已經從楚衛口中聽到了另外一個故事。
一個截然相反的故事。
而在那個故事之中,孫老頭這個自己故事裏憐憫後輩慈悲心腸的老人,是另外一個故事之中的敲門人。
萬般因由,皆由此起。
孫老頭心中焦急,有些坐立難安。
“朝公子,我還有些事情,就不久留了。”
朝清秋點了點頭,起身将老人送出門去。
回屋之後他沒有立刻坐在桌前,而是走到窗前打開了窗戶。
窗外行人來往,一切如常。
可偏偏就是一切如常,才最是奇怪。
他和李勇一樣,都不相信楚衛會就此遠去,家破人亡,妻離子散,換了任何一個人也不會就這般放下。
那現在那個本該處在村中風口浪尖的人物,此時又在何處?——
村子外不遠處,密林掩映之下,一處草叢忽然動了動。
一道極爲隐晦的目光從中探了出來,打量了周圍幾眼,然後披着一身枯葉的楚衛從荊棘之中叢中鑽了出來。
他身上已經被荊棘割破了不少,滿是血迹,隻是他卻絲毫都不在意,反倒是嘴角扯出些暢快的笑意。
對他來說,爲了報仇命都可以舍去,何況隻是這身皮囊。
在此地躲了數日都不曾有人發現,對他來說一切便都值得。
此地滿布荊棘,所以常年無人前來。
當初楚衛也是少年之時在偶然之下才發現了此地,當時他本想和李勇說出此地,隻是後來有些事情耽擱了下來,最後也就被他抛之了腦後。
如今想來,原來一切冥冥之中,早有天意。
這些日子他一直藏身此地,就是爲了讓村中那些人覺得他是爲了保住性命,已經悄悄逃命去了。他知道他那個好兄長肯定不會信,可那又有什麽關系?
隻要有人信就可以了,他所要報複的,本就是村中的所有人。
自打當初李勇帶人闖入到他家中,他活下去的希望便隻剩下一個。
就是要村中所有人,都嘗一嘗他當日失去親人的痛苦。
其實在此之前他已經用過些手段,爲何這些日子村中的幼兒相繼夭折?爲何村中再無新生之人?都不過是他暗中用了手段罷了。
隻不過他手段隐蔽,即便是李勇這個素來多疑之人,也不曾懷疑到他身上。
他之所以決定動手而不再隐藏下去,一方面自然是如他和朝清秋所說,他等了許久才等到朝清秋前來,他實在是忍不下去了。
另一面也是因爲他之前做下的事情,依着李勇多疑的性子早晚會想到他身上。到時候哪怕是爲了以防萬一,李勇也絕對會動手殺人除去他這個後患。
至于他暗中做下的事情是不是有些陰損?
他這個家破人亡滿心仇恨之人,自然是顧不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