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年平靜無波的神色終于起了些變化,要知道他的感知極爲敏銳,除非此人武道境界遠遠在他之上,否則絕不可能走到他身後而不被他察覺。
可他是武夫三品,距離四品不過一步之遙。加上他是劍修,神識敏銳,也遠非常人可比。遠遠在他之上,那至少也要是五六品的高手。
這樣的高手又爲何會來到這山陽鎮。
不過即便是高手他也不怕,他背後還有宗門,别說是這東南之地,方眼整座天下,縱然是再大的江湖門派對自己的宗門都要顧忌幾分,畢竟,他的宗門是天下第一的劍術大派。
劍閣。
黑衣背劍之人自然是朝清秋,而他之所以能夠悄無聲息的靠近到白衣人身側,靠的是他的流雲身法。
有風在處,身化流雲。
他看出此人的疑惑,輕聲笑道:“不用怕,我不是什麽絕世高手,之所以能靠近你身側不被你察覺,是因爲我所修習的功法的緣故。”
白衣人悄悄吐了口氣,隻是随即大怒。
聽着那人的語氣,似乎并不害怕自己,甚至還帶着些調侃意味。
自打他出了劍閣,哪裏受過這般委屈。
一身劍氣在他周身緩緩流動。
超清秋擡手指了指長街之上,“換個地方。”
他一躍而下。
白衣人冷哼一聲,掃了眼牢獄之中的蝼蟻。
随着朝清秋而去。
在他看來,這些蝼蟻随便一劍就能死傷一片,不足爲懼,等他殺了這個黑衣人,再處理他們不遲。
朝清秋站在長街之上,已是深夜,長街之上無行人。
春末時分,吹來的晚風之中帶着些春日裏獨有的寒氣。
白衣人飄然落在他身前。
一身白衣被晚風吹動,飄搖出塵。
白衣人看了他一眼,“你也是個劍修?”
朝清秋搖了搖頭,卻也知道了此人的來曆。
以劍修自稱,加上這股出塵之氣,此人多半來自劍閣。
當初沈知遠曾經和他說過,劍閣之中多修習的是出世之劍。
信奉的是劍心即是天心,天地雖大,唯劍最大。
朝清秋笑道:“不是劍修,隻是個劍客。”
白衣人撇了撇嘴,似乎失去了興緻。
在他們劍閣之人看來,唯有劍修才配用劍。
所謂劍客,不過是一群以劍爲名的粗鄙武夫罷了。
朝清秋忽然笑道:“劍閣之人,如今莫非已經淪落到要給人做狗不成?”
白衣人面色又變了變,“你怎麽知道我來自劍閣?”
“我隻是有些故人曾經去過劍閣罷了。”
一個是從山腳打到了劍閣之上,戰敗了衆多劍閣高手。
一個是毅然舍劍而去,從山頂走到了山腰。
眨眼之間,長街之上,劍氣縱橫。
白衣人已經伸手握住了身後的劍柄,“既然知道我的底細,那今日就留你不得。”
——
監獄之中,各自戒備的兩撥黑衣人已經撞開了監獄的大門,湧入到監獄之中。
第一層之人見到突然湧進來的黑衣人先是一愣,然後開始大聲喊叫。
尤其是那些本就在外面有不少錢财的人,喊叫的更是激烈。
“救我出去,我在外面有不少銀子,你們要多少,我可以給多少。”
百裏玉冷冷的看了此人一眼,目光中露出嘲諷之色,“再多說一句,就提前送你們歸西。”
劫獄之前,他就問過雲瀾監獄之中的人該如何處置。
當時雲瀾隻說了一句話,“時間緊迫,第一二層之中的人不必管,第三層之中的人全都放出來。”
他轉頭看了眼另外一夥黑衣人,那些人也隻是看了眼那些牢房之中不斷喊叫的囚徒,顯然和他是一樣的打算。
他不再遲疑,帶着手下的人沖入到第三層之中。
外面的動靜太大,第三層裏自然聽到了聲響。
倉遼在屋中走來走去,緊張的搓着手。
“小楊,你聽到沒有,外面鬧起來了,這是咱們的好機會。”
楊易沒有言語,隻是盤坐在床榻之上,長發披散,遮掩了他的面目,整個人帶着一身森嚴冷氣。
“小楊先生何在?”有人在門外高聲喊道。
倉遼應和道:“在這裏,小楊先生在這裏。”
“小楊,你到底是何人?看來他們是專門來救你的。”
楊易搖了搖頭,“我不是什麽大人物,隻是他們需要我罷了。”
他站起身來,将披散着的長發撥攏到身後。
原本隻是清秀遠遠談不上瘦弱的年輕書生,此時已經瘦的隐隐可見臉上的白骨。
不過幾日而已。
百裏玉等人已經聞聲而來,用手中長刀斬斷了牢門上的枷鎖。
“小楊先生速速和我們離去,此地不宜久留。”
楊易輕聲道:“黑衣教?”
“不錯,正是雲瀾大師要我等前來解救先生。”
楊易點了點頭,又回頭看了眼牢獄之中的牆角處。
曾經有個滿懷怨恨的老人死在那裏。
他攤開手,任由百裏玉用手中的長刀斬斷了他手上的枷鎖。
“倉大哥,咱們走。”
他們邁步走出牢獄,剛好碰到另一群黑衣人正簇擁着一個眉目和善的老人。
雙方擦肩而過。
——
長街之上,白衣人已經拔劍出鞘,
劍氣流散,如江河滾滾奔湧而來。
劍閣沿海,劍閣之人學劍,往往便是靠着以劍馭浪來磨練劍術。
自然而然的就帶上了一些江海氣。
劍氣一出,如江河湖海肆意而起。
所以當年江湖之中有人盤點天下劍術,劍閣劍術便被列爲群戰第一。
強在以多擊少,以一敵衆。
朝清秋伸手握住身後劍柄。
斷念出鞘,帶起一抹雪白亮光。
天高海闊,我有一劍。
長街之上,那抹亮光逆流而上,如同江湖之中搖曳的孤舟。
逆潮而去。
蚍蜉撼樹,蝼蟻搬山。
劍氣江湖之間,先是出現一點光亮,接着便是一線光明。
整條劍氣長河從中間轟然破碎,一人一劍自江湖之中逆流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