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怪不得賈笠如此表現。
上官策那等強橫人物,借助玄火壇之力,尚且被眼前這個小子仗劍擊殺當場,與之相比,他算什麽?!
某種意義上,他必死無疑!
可是,蝼蟻尚且有求生之欲,更何況是他?!
隻見得這位賈長老哀聲道:“求求你,饒過我一命,都是上官策那老兒要殺你,并不是我的意思,我本意隻想教訓教訓你,我也根本不是伱的對手!”
他臉上滿是懇求和乞讨之色,渾然不顧在場無數焚香谷之人的視線。
到了這個時刻,他還能顧忌什麽,眼前之人長劍落下,定然便是他授首之時!
不得不說賈笠這人,雖然道行手段都不如上官策,可也說的是實話。
他是沒有膽量殺害一名青雲弟子的。
至少莫離認爲他沒有,否則當初京師一會,莫離也不會放他從容離去了。
然而,有些事情并不是你不做便沒關系的。
既然牽涉其中,那自然就要付出代價,一如正魔大戰,那無數戰死的人何其無辜?
有許多,是根本從未下山過的年輕弟子,連魔教的面都沒見過,哪裏來的仇怨?
焚香谷既然要和青雲門争,那就要坦然面對輸了的後果。
莫離搖了搖頭,道:“你說的對,隻是要你性命的,是道玄師伯,你今日卻是非死不可了。”
一開始對于上官策和賈笠,莫離是沒想着要他們性命的。
他還想着顧忌兩派交情,不過随着來焚香谷走這一遭,莫離對于道玄真人的決定卻是深深贊同。
正道魔教,固然是血海深仇,然而正道之間就是一片其樂融融嗎?
若真是如此,還分個什勞子正道三大魁首,魔教四大派閥,說來說去,無非都是利益之争罷了。
修道之人,本就是逆天而行,法寶機緣,福地靈藥,哪一樣不是僧多肉少,哪一樣不是要拼盡全力搶奪?
難道會因爲彼此都是正道,對方就會讓給你?
說來說去,無非便是四個字,弱肉強食罷了。
焚香谷既然敢有異動,那青雲門便以雷霆手段斬斷它伸出的手,這是焚香谷應該付出的代價。
“雲谷主,道玄師伯有令,讓你親自動手。”
莫離收劍歸鞘,道:“上官長老我替你料理了,眼下這位賈長老,還是得你親手來才是,否則,師伯那裏雲谷主卻是不好交代。”
雲易岚要拿兩人的人頭,親自上青雲門賠罪!
一衆焚香谷高層望着那站立在玄火壇中的青雲弟子,神色都是複雜的很。
一方面,他們被莫離的道行所震驚,衆目睽睽下斬殺了上官策,讓他們已然不敢拿對待一名年輕弟子的态度視之,另一方面,莫離一如既往的咄咄逼人,逼迫雲易岚這位焚香谷谷主親手殺自家派中長老,肆無忌憚的踐踏焚香谷的尊嚴,讓他們心中憤恨無比。
這種又驚又恨的情緒萦繞心頭,卻是導緻無一人敢站出來再如方才那般呵斥莫離,喊打喊殺。
真要動起手來,還不知道誰能殺誰!
雲易岚深深吸了口氣。
他拿莫離沒有辦法。
不是真正的沒辦法,莫離的道行再高,以焚香谷的力量,拼盡全力想要殺掉莫離,并不是一件太難的事,然而,他敢嗎?
真正能殺莫離的,隻有上官策和賈笠二人,這兩人已然是焚香谷的棄徒了。
他們動手,與焚香谷的關系便不太大了。
可惜,上官策已經死了。
剩下的那一個賈笠,又能起到什麽作用?!
雲易岚有兩條路可以選,一條是翻臉殺了莫離,一條是老老實實按他的話去做。
但他實際又沒有路可選。
從他迎莫離進谷,從他不想徹底得罪青雲門,從上官策身死之後,他能走的路,便隻有聽莫離的話。
否則,上官策便算是白死了。
想到上官策,雲易岚不由得想起這數百年間,對方一柄九寒凝冰刺爲焚香谷闖下了好大名聲的諸般事迹。
這些年,他之所以能安心閉關,全仗着有上官策在外掌控大局。整個焚香谷中,也隻有對方能爲自己稍微分憂了。
師兄弟二人數百年的深厚情誼,從此卻不複再見。
更關鍵的是,誰又能代替上官策執掌焚香谷大局?
雲易岚又深深歎了口氣,青雲門英才輩出,可是他焚香谷,卻落得這個樣子,玄火鑒對方也不打算歸還,上官策身死,他最看好的徒弟李洵道行還被廢掉。
種種想法,種種憂慮萦繞心頭,雲易岚卻是一言不發,邁動了腳步,徑直朝着那賈笠而去。
“師兄!”
瞧着雲易岚朝着自己走來,賈笠直接吓得六神無主,他那裏還看不出來,自家師兄想要殺他!
“師兄,你豈可如此,我殺過狐妖,坐鎮凡間數十載,我爲焚香谷立過功,爲焚香谷流過血……”
噗呲!
一道血光驟然出現在衆人眼前,賈笠的所有話語都戛然而止。
卻是雲易岚臉色冰冷的揮動手掌,靈力化作一道利刃,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劃過賈笠的脖頸。
賈笠的人頭當即跌落在地,骨碌碌的滾到了莫離腳下,卻是仍可以看見他臉上驚懼惶恐的神情。
“雲谷主大義滅親,殺伐果決,佩服佩服。”
莫離拱了拱手,一臉笑意道。
雲易岚望着那張溫和的笑臉,隻覺得有些恍惚,若非地上殘餘的上官策血肉,他怎麽瞧這氣度非凡的年輕人都像是一名溫潤如玉的君子,哪裏知曉竟然是如此險惡毒辣!
青雲門後繼有人……
他暗自在心中歎了口氣,卻是根本不理莫離,一臉鐵青的提起人頭,朝着殿外衆人而去。
待到走至門口,方才大聲呼喝道:“上官策、賈笠兩位長老,違背谷規,襲殺青雲弟子,罪當伏誅,還望諸位師兄弟引以爲戒,切莫再犯!”
他的聲音傳遍玄火壇外邊的空地,傳到每一名焚香谷高層耳中,莫離可以看見,那些焚香谷高層一個兩個氣的咬牙切齒、青筋暴露的模樣。
莫離不禁心中感慨,這雲易岚當真是個人物,竟然隐忍如斯。
一旦決定低頭,便将背鍋的上官策、賈笠二人,名聲徹底搞臭,毫不猶豫的抛棄,身段放到最低,這種城府,難怪能穩坐焚香谷谷主之位。
沒來由的,莫離忽然想起了天音寺那位普泓上人,原著裏此人得知草廟村真相後,卻始終隐瞞,到底是爲了回護張小凡還是那位隐藏青雲門的奸細,誰又說的好?
最終,卻是導緻正魔大戰,魔教殺上青雲門,讓青雲損失慘重。
直到劇情落幕,這老和尚所在的天音寺,也是三家大派中實力保存最是完好的,到底是運氣還是心機,誰又能得知?
隻能說,這三大正道魁首的掌舵之人,沒有一個易于之輩。
“雲谷主,既然這件事情了結,那咱們該做下一件事了。”
莫離看向玄火壇四周,道:“該放出九尾天狐了。”
“莫師侄,九尾天狐妖性難馴,若是貿然将它放出來,隻怕會造成不可預測的災難。”
雲易岚冷冷的看着莫離,道:“若要我放它,便請師侄保證,它絕不會濫殺無辜,也絕不會再來尋我焚香谷的麻煩,否則,此事不必再提!”
“雲谷主說笑了,那妖魔再是厲害,孤身一人,又怎能在焚香谷一衆前輩面前折騰出什麽風浪?”
莫離道:“況且,還有我在此,若有什麽萬一,咱們兩家合力,還鎮壓不了一個小小的九尾天狐?”
莫離此刻手持青雲令,代表的便是青雲門。
青雲門和焚香谷兩家合力,當世絕無妖魔孤身一人能扛得住。
然而雲易岚隻是淡淡看了莫離一眼,道:“便是道玄真人在此,解決不了這些,我也斷然不會放人!”
雲易岚并不想一味隐忍。
上官策和賈笠二人,意欲襲殺莫離,青雲門找上谷來興師問罪,他無話可說。
然而九尾天狐不一樣,這是大妖,是曾經帶給焚香谷重創的大妖,但凡有些道行的,都知道九尾天狐是何等恐怖的存在。
這等妖魔,便是青雲門想放,他亦有充足的理由拿捏。
“那雲谷主的意思是?”
莫離皺了皺眉,對于他而言,上官策和賈笠的生死,關乎青雲門的威望,固然是極重要的事情,然而九尾天狐卻更關乎他的道途。
既然對六尾妖狐許下了承諾,倘若他做不到的話,道心難免有所挂礙,從而難以一直保持道行上的精勇猛進!
換而言之,哪怕是爲了自身的修行,他也務必要放出九尾天狐!
好在,原著裏這隻天狐并不是濫殺的性子,從焚香谷脫困以後,或許因爲族人死盡的原因,她心灰意冷,并沒有作惡人間,反而是對張小凡生出了一股不明不白的情愫。
“今日莫師侄既然讓我們焚香谷做了這麽多選擇,那我也給兩個選擇讓你選。”
雲易岚眼神陰翳的看着莫離,道:“要麽,你自己下去說服九尾天狐讓她立誓,從此不來焚香谷一步,要麽,便不放九尾天狐!”
九尾天狐妖力強大,縱然是雲易岚一人,單獨也沒什麽把握對付。
當年若非她一人實力太過強橫,就憑其餘的那些狐妖,哪裏夠資格闖入焚香谷,奪走玄火鑒?!
雲易岚沒有放棄過殺莫離。
你不是要放九尾天狐嗎,權且看看她殺不殺你便完了!
以那狐妖被關押在玄火壇數百年,族人盡數被屠滅的怨氣,豈會好言好語的對待莫離?!
你若是不敢進去面對她,那就别提放九尾天狐一事!
莫離感受到來自雲易岚的濃濃惡意。
這個手段并不高明,可以說還沒有方才借助上官策的手殺他來的隐蔽。
然而莫離卻不得不入坑。
還是那句話,關乎修行。
沒有任何猶豫,莫離道:“好,那我便選第一條,下去說服九尾天狐,隻盼到時雲谷主莫要食言。”
雲易岚冷哼一聲,道:“焚香谷谷主,斷不至于對你這個後生晚輩食言!”
他雙手結印,一團赤紅色的火焰随即浮現在掌心中,随着其人一指點出,那火焰頓時沒入玄火壇地闆之内。
嗡嗡……嗡嗡……
玄火壇中再次閃爍起那紅色光華,無盡熱浪彙聚中央地帶,再度升騰起了方才的那一團熊熊燃燒的火焰!
卻是與上官策的手段一般無二!
莫離心中一動,果然,方才上官策将雲易岚逼退,不過是兩人心照不宣的一場戲而已,堂堂焚香谷谷主,怎麽可能拿上官策,拿這玄火壇沒有辦法?!
他意味深長的看了雲易岚一眼,卻見這位焚香谷谷主半分解釋的意思都沒有,隻是連連掐動法訣,那一團火焰之内,陡然間露出了一個圓洞,洞内一片漆黑,通向無盡遠處。
“進去吧。”雲易岚說道。
莫離看向了碧瑤,道:“你在此等我出來。”
碧瑤膽怯的點了點頭。
縱然她是鬼王宗的人,到底年紀尚小,愛護女兒鬼王将她保護的很好,而今日,非但身處正派巢穴之内,更是見識到上官策和賈笠慘死的場景,由不得這小姑娘不心有戚戚。
莫離沒再管她,邁步入了那火焰圓洞中。
這一入内,一股熾熱氣息撲面而來,赫然比在玄火壇大殿内還有更燥熱數分!
而這洞内一片漆黑,隻有外圍傳來的淡淡紅光,依稀可見前路。
那是一條長長的走廊,似乎通往無盡遠處。
莫離暗中打起警惕,大步朝前走去,行不多時,陡然渾身一個激靈!
卻是周圍的氣溫驟然不可思議地突然下降,就一兩步路的距離,瞬間從本來的酷熱變得寒冷如冰!
而襯着那微弱的紅光,莫離甚至可以看到空中飄來的絲絲寒冷白氣。
不必說,這是九尾天狐的妖力凝聚。
莫離心思轉圜之間,繼續往前走,黑暗中,卻是有一道道幽幽的淡藍色微光,從各個角落輕輕散發出來。
那是不知凝結了多少歲月的堅冰。
他的腳踏在了冰塊上,腳步聲打破了這裏的寂靜。
忽然,一個低沉而微帶驚訝,柔和而有一絲蒼涼之意的女子聲音,在黑暗深處幽幽響起:“你不是上官策?”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