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師兄，小凡隻是依仗着法寶之利，勝的僥幸，你莫要放在心上。”
“此次大比，你道行最深，誰是魁首，七脈弟子人所皆知。”
“大師兄，還有下一次呢，下一次七脈會武你一定能勝！”
……
通天峰上如何慶祝此次七脈會武，與龍首峰衆弟子都沒了關系。
回程的途中，齊昊聽着一旁的小師弟林驚羽絮絮叨叨的安慰，非但沒有緩和心中那股憤懑失落之意，反而是愈發濃重。
隻是依仗法寶的厲害嗎？
可是修行之人，誰不是依仗法寶來着？
至于說道行高深，他修道之歲月，堪爲此次參加七脈會武衆弟子裏最長的一人，還參加下一次七脈會武，蕭逸才連這一次都不曾參加！
那位道行勝過焚香谷主的大竹峰七弟子，更是連此次的七脈會武都未曾參加！
一直以來，都自視甚高，覺得自己在青雲門中也唯有蕭逸才等寥寥數人堪與之并肩的齊昊是真的被打擊到了自信。
他輸在張小凡手下覺得不公平，可是想到自己修道的歲月，又想到，此次七脈會武湧現的那般多的英傑，還有不曾參加比賽的衆人，他心中便是一陣悲哀。
不是當年了，他齊昊，也不過是衆多青雲弟子裏普通的一個。
論天賦，論法寶，論道行，不管哪一樣，都有人壓他一頭，讓他着實有心無力。
與其說，他是被張小凡擊敗而意志消沉，倒不如說是他被沉重的現實，打擊的無法振奮意志！
蕭逸才是掌門嫡傳，未來必然是青雲掌門的存在；而莫離，如此年紀，道行足以名列天下前三，他自認此生都未必追得上二人，可偏偏身後還有許許多多的年輕一輩弟子！
驕傲，他又有什麽資格驕傲？！
齊昊隻覺得深深的悲哀，而恍恍惚惚之間，他随衆弟子落到了龍首峰上，何道人看了一眼這個有些失魂落魄的大弟子，吩咐道：“都下去吧，昊兒，伱随我來。”
衆弟子各自應了一聲，随即離開，而林驚羽有些不放心的看了眼齊昊，也放開了手。
何道人和齊昊一前一後走入正殿，何道人坐在主位之上，道：“昊兒，勝敗之事，不必放在心上，我等修道之人，來日方長，日後壓過他們一頭就是了，不必争一時長短。”
他很喜歡齊昊，事實上，青雲諸多長輩都很喜歡齊昊。
在過去的一甲子歲月中，他與蕭逸才二人并稱，頗有昔年道玄和萬劍一青雲雙璧的态勢。
隻是，蕭逸才處事沉穩，性子穩重，而齊昊很有幾分傲氣，這是他不如蕭逸才的地方。
但吩咐給齊昊的事情，他亦能不打折扣的完成，這些年行走人世，也很是替青雲門漲了臉面，這樣的弟子，由不得何道人不喜愛，所以他爲對方謀劃了那無名功法的名額，隻可惜，還是功虧一篑了。
齊昊面上強擠出了一絲笑意，道：“首座所言，齊昊銘記在心。”
“你記住便好，早些年老道還不如你呢，眼下不也是一脈首座？”
何道人拿自身做例子，道：“像你這般大的年紀，老道的道行可遠不如你，也不得師長看重，不過是這幾百年來，心無旁骛，從不懈怠的修行，這才有現下的道行。”
“昊兒，你資質勝老道不知多少，隻要沉下心好生修行，日後成就不可限量，萬不可因一次失利而自暴自棄。”
“天行健，君子以自強不息。”
望着何道人苦口婆心的模樣，齊昊再度擠出了一絲笑意，拱手道：“首座，弟子記住了，此生不敢或忘。”
何道人何等人物，活了幾百歲了，還能看不出齊昊的心思。
他知曉對方并沒有被自己安撫好，但是，他又能如何？
道心這種東西，終究是要靠自己的。
俗話說，師父領進門，修行在個人。
他能傳授給對方功法，教授經驗，提供靈丹，尋覓神兵，可是，這些終究要弟子自己去消化，自己去掌握，變成自己的東西。
他隻覺得此番謀劃，當真是失敗至極，無奈的歎了口氣，道：“好孩子，你下去休息吧，明日掌門還有要事要召集你們，你……你莫要想的太多了。”
“是，首座。”
齊昊應了一聲，行了一禮，便朝着外邊走去。
望着這名弟子蕭瑟的背影，何道人忍不住又歎了一口氣。
……
“齊師兄！”
“師兄！”
“大師兄！”
……
齊昊走出大殿，經過的弟子紛紛都與他打招呼起來。
他面帶笑意，絲毫看不出受挫的模樣，反而是朝着衆師弟點頭微笑回禮，很快，他便穿過了廣場，回到了自己的住處。
在将門鎖住的那一刹那，他的臉色一下子變了，由溫和的笑，變得猙獰不已！
砰！
一聲巨響，卻是他擡手便将茶幾上的杯盞俱都砸碎在地！
砰砰砰……
連續不斷的響聲傳來，隻見得這位龍首峰的大弟子将房間内能砸的東西俱都砸了個幹淨！
這般發洩一通後，他癱坐在了床上，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氣，面上卻俱是悲怮之色。
“爲什麽……”
“到底是爲什麽！”
“爲什麽不是我，爲什麽七脈會武的魁首不是我？！”
……
他神色猙獰的喝罵了起來，渾身上下充斥着戾氣。
一想到他自己的年紀，想到陸雪琪等人此次展露出來的驚豔天賦，他心中便是妒火中燒。
太久了，已經快一百年了。
從他入門開始，便是天之驕子，師長寵愛，衆弟子敬仰，七脈上下，也隻有一個蕭逸才勉強勝過他一絲罷了。
可現在，一切都變了。
“師父，我好想你啊！”
“您老人家怎麽就這麽去了，徒兒真的好想好想你啊！”
……
齊昊的眸中赫然有兩行清淚滑落，蒼松道人自小便将他收入門中，近百年悉心調教，兩人名爲師徒，實則父子，感情厚笃之處，實不足爲外人道也。
吱吱……吱吱……
便在齊昊痛哭流涕之際，床闆底下，卻忽然傳來一陣奇怪的聲響。
齊昊的哭聲頓時停了下來，他皺了皺眉，擦了擦淚水，卻是打開了床闆，那裏面赫然有一隻黑色的小匣子。
他伸手輕輕打開了蓋子，隻見得在他面前，在匣子裏黃色柔軟絲綢上面，赫然趴著一條色彩絢麗的蜈蚣，但最奇異處，卻是這蜈蚣的尾部有七條分岔。
若是張小凡在這裏，定然能夠一眼認出，這一隻蜈蚣，正是昔日打傷普智的毒物，号稱天下絕毒的七尾蜈蚣！
“又餓了麽，小七？”
齊昊的臉上浮現出一抹溫柔之色，這是他那暴斃而亡的師父，留給他最後的念想。
他将那小匣子旁邊的一隻盒子打開，裏面赫然都是一枚枚淡紫色的藥丸，散發出絲絲腥氣，明顯是劇毒一類。
齊昊拿出一丸放進那匣子裏，七尾蜈蚣當即盤旋而上，身子蜷縮着，将那藥丸卷在身軀之下。
見它開始進食，齊昊臉上流露出一絲歡喜之色。
然而那一枚藥丸七尾蜈蚣吃了還沒一小半，随即便不再吃而是很有些焦躁不安的在匣子内爬來爬去。
“這……這是怎麽了？”
齊昊一臉不解，他從養這一隻毒物至今，還從未見過它這般模樣。
吱吱……吱吱……
忽然之間，小院外邊，傳來了一陣宛如夏蟬鳴叫的細微動靜，齊昊何等修爲，察覺之後，心中一驚，喝問道：“誰在外邊？！”
“哈哈……”
外邊傳來一陣輕笑，随後，隻聽得一個清朗的聲音道：“師兄，小弟方超，前來拜見。”
方超？
齊昊一個激靈，慌忙将身前的東西收好，又将床闆壓了下來。
他上前去，打開院門，見得站着一名穿着白色道袍的年輕男子，正是自家師弟，當下收拾起情緒，面上露出了一絲溫和笑意，道：“原來是方師弟，師弟才來所爲何事？”
這年輕男子喚作方超，二十年前拜入龍首峰中，亦極得彼時的首座真人蒼松的器重，他自己資質也極是不凡，是龍首峰弟子中的佼佼者。
此處對方也是龍首峰參與七脈會武的九人之一，隻可惜，遇上了陸雪琪，被其一劍擊敗。
“見得齊師兄情緒不佳，是以想來尋齊師兄聊一聊今日的比鬥，齊師兄不介意請我進去吧？”方超笑眯眯的道。
齊昊想起方才的打砸和滿屋的狼藉，不禁怔了一怔，但随即他便若無其事的道：“這幾日居住在通天峰上，屋内淩亂的很，便不請師弟進去了，方師弟，我今日有些累了，有什麽話，咱們改日再說吧。”
這就是送客的意思了。
然而方超卻沒有離開，反而站在原地，意味深長的笑着看向齊昊。
這倒是将齊昊弄得有些不知所措，須知，以他大師兄的威嚴，往日裏在這龍首峰上，基本上都是說一不二的，少有弟子敢不聽他的吩咐。
他的臉色不禁冷了下來，道：“方師弟，莫非是有什麽要事，非得今日說不成嗎？”
方超絲毫沒有害怕這位大師兄的威嚴，臉上的笑意更歡了，他輕聲道：“難道，大師兄便不好奇，屋内那一隻小可愛，如何今日會這般煩躁？”
話畢，齊昊臉色大變！
七尾蜈蚣天下絕毒，絕不該出現在青雲門龍首峰大弟子房内！
他怎麽會知道？他是怎麽知道的？！
齊昊心中惶恐不已，說話都是微微發顫，他道：“你……你什麽意思，我不明白……”
見得對方的反應，方超嘴角輕輕勾起，不無得意的道：“七尾蜈蚣，天下絕毒，大師兄，我說的可對？”
“你……你……”
齊昊臉上布滿了惶恐之色，他自恃蓄養七尾蜈蚣一事，做的極爲隐蔽，畢竟是蒼松道人生前藏在隻有他們師徒二人知曉的地方的遺物，蒼松既然不在了，那普天之下，當除了他外，絕無第二人曉得。
可是，這方超怎麽知道？！
“大師兄，還是請我進去坐坐吧，這些事，在這裏說也不大合适。”方超笑眯眯的道。
這一次，齊昊不敢再阻攔，他深深看了這位師弟一眼，忽然間覺得對方極爲陌生。
他側開了身子，是以對方進去。
一走近小院，方超便見到了滿屋子的狼藉，他臉上笑意更濃，道：“看來，今日的失利，很是影響大師兄的心情啊。”
齊昊哪裏有功夫與他閑扯，冷冷的看了他一眼，道：“你到底是怎麽知道的，說！”
“大師兄倒是心急的很，這事說起來倒也簡單……”
方超并不畏懼對方那吃人一般的眼神，他道：“這七尾蜈蚣乃是天下奇珍之物，世間僅存一對，從來相伴到死，若是分開，但在附近，必有感應。你那隻七尾蜈蚣焦躁不安，正是因爲此事。”
話畢，他手掌一翻，一條色彩絢麗的蜈蚣當即自他衣袖之間爬了出來，那蜈蚣尾巴處，赫然與齊昊那一隻一般，分爲七岔！
吱吱……吱吱……
吱吱……吱吱……
就在這蜈蚣出現的時候，床闆之下，又傳來奇異的響動，而方超掌中那一隻，也是随之鳴叫。
“你……你到底是什麽人？！”
齊昊面色凝重的看着眼前的方超，能擁有這等毒物，還對這毒物的習性了解的這般清楚，對方絕不僅僅隻是青雲弟子的身份這般簡單。
“我？”
方超哈哈一笑，道：“大師兄，我是你的師弟方超啊，二十年相處，你教我青雲道法，都忘了嗎？”
“你到底是誰！”
齊昊聲音冰冷，掌中已然多了一柄白色長劍，森森寒氣，當即讓整個房間内的溫度降了下來，隐隐間還有雪花飛舞。
“大師兄何必着急動武？小弟此來，當真是想要助你的。”
方超在那一柄寒冰劍下，并未露出畏懼之色，從容淡定的道：“我的身份嗎，二十年前，還未入青雲門時，曾被老毒神收入門下，調教過三月時光。”
“老毒神！”
齊昊身子一顫，厲喝道：“你……你是萬毒門的探子！”
“我是青雲門的人！貨真價實的青雲門弟子！”
方超淡淡笑道：“當年，将我送入萬毒門的，正是咱們敬愛的師父大人，蒼松道人。”
話音落下，隻聽得哐當一聲，卻是齊昊手中的寒冰仙劍墜落在地的聲音。
……
(本章完)